2010年11月15日,凌晨3點。
宿舍樓管大爺劉伯被一陣尖叫聲驚醒。他披上外套,摸黑下樓,看見女生宿舍306的門半掩著,里面傳出壓抑的哭聲。
"怎么了?"劉伯推開門,手電筒的光束掃過房間,照在了地上的一攤血跡上。
緊接著,光束照到了床邊——21歲的李雅倒在地上,脖子上有明顯的掐痕,雙目圓睜,已經沒有了呼吸。
"殺人了!"劉伯的吼聲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華北工業大學,這所平時安靜得像一潭死水的學校,瞬間沸騰了。
半小時后,警車呼嘯著開進了校園。刑偵隊長王建國帶著手下迅速封鎖了現場。他蹲在李雅身邊,仔細觀察著每一個細節。
"死者李雅,中文系大四學生,死亡時間初步判斷在凌晨1點到2點之間。"法醫老張一邊記錄一邊說,"死因是機械性窒息,有被扼殺的痕跡。"
王建國站起身,環顧四周:"窗戶完好,門鎖沒有被撬的痕跡。"
"那就是說,兇手是被害人主動放進來的?"副隊長小李問道。
"或者,"王建國的目光落在了散落在地上的書本上,"兇手本來就在房間里。"
他走到書桌前,拿起一本翻開的筆記本。最后一頁寫著幾個字:"11月15日日程:上課、論文框架討論——張老師。"
"去查查這個張老師是誰。"
李雅的母親張秀英在第二天清晨趕到了學校。這個50歲的農村婦女,穿著洗得發白的藍布衣服,眼眶紅腫,聲音已經嘶啞。
"雅雅是個好孩子,"她緊緊握著王建國的手,"她馬上就要畢業了,考上了研究生,我們全家都為她驕傲。"
"您放心,我們一定會抓到兇手的。"王建國安慰道。
"雅雅前幾天還給我打電話,說她的論文進展很順利,張老師對她很好。"張秀英突然想起什么,"對了,就是那個張老師!他是雅雅的指導老師,人很好的,經常幫雅雅修改論文。"
王建國和小李交換了一個眼神。
"我們想了解一下,李雅最近有沒有什么異常?"
張秀英搖搖頭:"也沒什么異常,就是最近交了個男朋友,是個富家公子,對雅雅很好。雅雅說,終于找到了真心對她好的人。"
"終于?"王建國抓住了這個關鍵詞。
"是啊,"張秀英擦了擦眼淚,"雅雅以前總說學校的一些事情壓力很大,但她不愿意細說。"
王建國在心里記下了這個細節。這個案子,看起來沒有想象中那么簡單。
張華山副教授,45歲,中文系的骨干教師。他住在教職工宿舍,有著美滿的家庭——妻子是市醫院的護士長,女兒在英國留學讀金融。
當王建國敲開他家門時,張華山正坐在書桌前,面前攤開著一堆學生論文。
"王隊長,"張華山起身相迎,臉上帶著疲憊的微笑,"李雅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真是太可惜了,她是個很有天賦的學生。"
"您什么時候最后一次見到她的?"
"就在案發前一天下午,"張華山回憶著,"我們在辦公室討論了論文的最后一章。她說還有一些細節需要完善,我讓她回去再仔細想想。"
"案發當晚您在哪里?"
"在家里,"張華山指了指妻子,"我們一起看了電視,然后就休息了。"
他的妻子點點頭:"是的,華山整晚都在家。"
王建國觀察著張華山的表情,這個溫文爾雅的中年男人,除了對學生的惋惜之外,看不出任何異常。
"有什么我能幫助調查的嗎?"張華山主動問道,"李雅是個好學生,她不應該遭受這樣的不幸。"
走出教職工宿舍,小李問王建國:"感覺這個張老師不像壞人啊。"
"是啊,"王建國點燃一支煙,"但有些人,往往最不像壞人。"
三個月過去了,案件陷入了僵局。警方排查了所有接觸過李雅的人,包括她的同學、男友、任課老師,甚至是宿舍樓的保安。但每一條線索都斷在了某個環節。
最讓王建國困惑的是現場的一些細節:
· 李雅的手機被人清空了通話記錄
· 床頭的臺燈燈泡被人換過
"兇手很細心,"老法醫說,"他知道哪些東西可能暴露他的身份。"
王建國常常在深夜一個人回到現場,試圖從每一個角落尋找蛛絲馬跡。他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細節:李雅的書包里有一張圖書館的座位預約單,時間是案發當晚晚上8點到10點。
"她去了圖書館,"王建國自言自語,"那么晚上10點到案發之間的幾個小時,她去了哪里?見了誰?"
他調取了圖書館的監控,發現李雅確實在晚上10點離開了圖書館。但更詭異的是,監控顯示在她離開前半小時,張華山也出現在了圖書館。
"這是個巧合嗎?"王建國盯著模糊的監控畫面,內心涌起一絲不安。
一年、兩年、五年……
時間在流逝,但張秀英的悲痛卻像凝固了一樣。她把李雅的房間保持原狀,每個月都會到警局詢問案件進展。
"小王隊長,有什么新進展嗎?"她總是這樣問。
王建國已經調到了其他部門,但他從未忘記這個案子。每次張秀英來,他都會耐心地告訴她:"我們還在查,沒有放棄。"
但實際上,案件已經被擱置了。新來的民警們對這個五年前的懸案興趣不大,畢竟他們有更緊迫的案子要處理。
只有王建國,時不時會重新翻閱卷宗,尋找當年可能遺漏的線索。
他重新審視了張華山的所有證詞,里面一個重要的矛盾:張華山說案發當晚他在家看電視,但圖書館的監控顯示他那晚確實去過圖書館。
張華山解釋說去查閱了一個資料,只待了一會就走了。
"第一次詢問的時候為什么不說?"王建國看著窗外,那個溫文爾雅的副教授形象,在他心中產生了裂痕。但是只有這個單薄的證據,是沒辦法定罪的。案子也只能暫時擱置。
2020年,公安系統全面升級了DNA檢測設備。新任刑偵隊長李明是個年輕人,他對古老的懸案充滿了熱情。
"王老,我想重新查查那個李雅案,"李明找到了已經退休的王建國,"新的技術可能會有突破。"
王建國二話不說,跟著李明重新回到了警局。
他們重新檢測了所有物證,包括現場提取的毛發、指紋、以及李雅指甲中的組織樣本。
一周后,結果出來了。
"王老,你看這個,"李明指著電腦屏幕,"李雅指甲中的DNA,和我們十年前的數據庫不匹配,但是……"
"但是什么?"
"我們在去年的獻血者名單中找到了匹配項。"李明的聲音變得凝重,"是張華山。"
王建國感到一陣眩暈。十年來的猜測,終于有了確鑿的證據。
"立即申請對張華山進行秘密調查,"王建國平靜地說,"這次,我們一定要抓住他。"
這十年來,張華山的生活非常順利。他從副教授晉升為教授,發表了多篇論文,在學校里德高望重。學生們都喜歡他,因為他總是那么和藹可親,愿意幫助學生。
他的女兒從英國留學回來,在上海找了一份高薪工作。妻子也升職成為了醫院的副院長。一家人住進了市中心的新房,開著進口車,過著令人羨慕的生活。
但最近,張華山變得有些神經質。
他開始頻繁查看新聞,特別是關于治安的新聞。他更換了手機,銷毀了一些舊文件。妻子問他怎么了,他說:"沒什么,就是想換換口味。"
11月15日這一天,他總是特別緊張。每到這一天,他都會一個人開車到郊外,坐在車里默默坐上幾個小時。
妻子問他:"你每年這一天都這樣,是有什么特殊的意義嗎?"
他微笑著說:"沒有,只是想一個人靜靜。"
但他的手,卻在方向盤上緊緊握著,指關節都發白了。
妻子隱約察覺到丈夫的異常,但她選擇了相信。畢竟,張華山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一個完美的丈夫、父親和老師。
然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張華山經常都會做同一個噩夢:他夢見李雅站在他面前,帶著那永遠張大的眼睛,一遍遍地說:"老師,我要去舉報你。"
2023年11月15日,案發13周年。
王建國和李明蹲守在張華山家樓下。他們已經秘密調查了三個月,掌握了充分的證據:
· DNA檢測結果
· 張華山案發當晚的行蹤不確定
· 他在案發后的異常行為記錄
· 其他受害女生的證詞
"今天是最好的時機,"李明說,"他每年這一天都會變得異常緊張。"
下午3點,張華山像往常一樣開車出門。這一次,他沒有去郊外,而是徑直開到了學校。
他停在了當年的女生宿舍樓前,那棟樓已經改建成了教學樓。他坐在車里,透過車窗看著三樓的某個窗戶,眼神空洞。
王建國和李明慢慢逼近。
"張華山,"王建國敲了敲車窗,"我們需要你配合調查。"
張華山轉過頭,看到王建國,臉色瞬間蒼白。他的手在方向盤上顫抖著,嘴唇蠕動,卻說不出話。
"關于2010年11月15日的事情,"李明說得很慢,"關于李雅的死。"
張華山閉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我知道這一天總會到來。"
審訊室里,張華山坐在冰冷的金屬椅子上。和十三年前相比,他老了很多,頭發已經花白,臉上布滿了深深的皺紋。
"說說吧,"王建國坐在他對面,"十三年前到底發生了什么。"
張華山沉默了很久,然后開始講述:
"李雅是我指導的學生,她很聰明,但家境貧寒。我……我利用了她對學業成就的渴望。"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
"我告訴她,我可以幫她發表論文,推薦她讀研究生。但作為交換,她必須……"
"與你發生關系,"李明接過話。
張華山點點頭,不敢直視他們的眼睛。
"起初,她半推半就,畢竟那些機會對她來說太重要了。但后來,她認識了王子陽,那個富二代男孩對她很好,給了她真正的愛。"
"所以她想要結束與你的關系?"
"是的,"張華山的聲音帶著痛苦,"她來找我,說要分手。我求她,但她說她已經有了真正愛她的人,不需要再忍受這種屈辱。"
審訊室里一片寂靜。
"案發那晚,我去圖書館找她,想要再試一次說服她。她離開圖書館后,我跟著她回到了宿舍樓。她的室友都不在,我們在房間里爭吵。最后,她說,不管我同不同意分手,她都要舉報我。"
張華山的手開始顫抖:
"我失控了,我不能讓她毀了我的一切。我的職位,我的家庭,我的名聲……我一時沖動,掐住了她的脖子。等我反應過來時,她已經……"
"你還做了什么?"王建國問。
"我刪除了她手機里的通話記錄,我還換了她房間的燈泡,因為她在燈泡上劃了記號——她說如果出事了,這個記號會告訴警察真相。"
張華山抬起頭,眼眶濕潤:
"這十三年,我每一天都活在恐懼中。但我也告訴自己,我有家庭,有學生,我不能被抓。我試圖通過幫助更多學生來贖罪,但每一個女學生都讓我想起她。"
審訊室的門開了,一個警察進來耳語了幾句。李明站起身:
"張華山,我們在你家里找到了李雅的遺物——一支她最喜歡的鋼筆,和一本筆記本。"
張華山徹底崩潰了,他雙手捂臉,最終說出了壓在心底十三年的話:
"我對不起她,對不起她的母親。我本來想把這個秘密帶進墳墓,但良心……良心啃噬我十三年了。"
警察局的會議室里,張秀英坐在椅子上。看著對面的王建國和李明,她已經猜到了什么。
"阿姨,"李明輕聲說,"關于雅雅的案子,我們有重要進展。"
"找到兇手了嗎?"張秀英的手握得很緊。
"是的,"王建國頓了頓,"是張華山教授。"
張秀英瞬間愣住了。她張開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是……是雅雅的指導老師啊,"她喃喃自語,"雅雅還說他對她很好,幫她發論文,推薦研究生……"
李明詳細講述了調查結果和張華山的供詞。當她聽到真相——女兒和自己最信任的老師發生關系,并被傷害時,張秀英的臉色變得慘白。
"我的女兒竟然跟一個老頭。。。。"張秀英的聲音在顫抖,"我們從小就教育她要尊重老師,聽老師的話。。。"
她突然站起身,身體搖晃了幾下:
"我的雅雅,她承受了多少痛苦……她一個人扛著這些……"
話音未落,張秀英倒了下去。
王建國和李明立即將她扶住,叫來了醫生。
在醫院病床上,張秀英醒來后一直在流淚:
"十三年了,我一直想象著兇手是個什么樣的壞人。我從來沒想到,是雅雅最信任的人。她連怎么反抗都不知道,因為她太尊重老師了……"
她握住王建國的手:"王隊長,這十三年,謝謝你們沒有放棄。如果沒有你們,我這輩子都不知道真相。"
法庭上,張華山穿著灰色的囚服,表情木然。他的妻子和女兒坐在旁聽席,眼神復雜。妻子已經提出了離婚,女兒辭去了工作,他們的家庭徹底破碎了。
法官宣布審判開始。張華山承認了所有罪名:故意殺人罪、性侵罪、濫用職權罪。
他在最后陳述時,第一次直視了旁聽席的張秀英:
"張阿姨,我知道說什么都無法彌補。這十三年,我每一天都在噩夢中驚醒。我毀了李雅的一生,也毀了您的后半生。我……我唯一的請求是,請您相信,我每一天都在后悔。"
張秀英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流淚。
法官最終宣判:張華山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庭審結束后,記者蜂擁而上。這個案子震驚了整個教育界——一個德高望重的教授,暗地里竟然是利用職權傷害學生的惡魔。
大學迅速展開了師德師風整頓,設立了學生舉報機制。李雅案成為了一個警鐘,提醒所有人權力的邊界和師生關系的界限。
2024年3月,張華山的死刑被執行。
那一天,張秀英穿著女兒最喜歡的紅色外套,來到了李雅的墓前。
"雅雅,媽媽來看你了,"她輕輕撫摸著墓碑,"壞人被懲罰了,所有人都知道真相了。你在那邊可以安息了。"
她放下一束白菊花,又拿出了一張報紙:
"學校用雅雅的名字設立了獎學金,專門幫助貧困女生。你看,你的名字還在幫助著和你一樣的孩子們。"
春風吹過,墓園格外安靜。
張秀英坐在墓前的石凳上,看著女兒的照片:
"媽媽這十四年,每一天都在想你。現在終于能放心了,因為正義總是會到來,雖然它遲到了十三年。"
王建國和李明站在遠處,默默地看著這一幕。
"正義雖遲,但必將到來,"李明輕聲說。
"是啊,"王建國點點頭,"但對受害者家屬來說,每一天的等待都是煎熬。我們做警察的,就是要盡力縮短這種等待。"
他們轉身離去,身后是春天的陽光,灑在石碑上。
李雅的墓碑上,刻著一行小字:"愿所有真相都不再沉睡,愿所有等待都能得到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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