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鄧迪思
很多老顧客都記得,藥房玻璃柜臺后那個認真練字的小姑娘,那年張又天才五歲,便開始了書法之路。字尚認不得多少的孩子,握起筆來,頗為吃力,但她還是一筆一畫地寫著。每天五帖,雷打不動,誰讓媽媽是個“虎媽”?媽媽忙于藥房生意,為了讓女兒養成學習的習慣,每天都逼著女兒練字。
張又天是千禧姑娘,生于2000年,從小便有股不服輸的勁頭兒,日課五紙,寒暑弗輟。哪怕冬天小手被凍得通紅,也要拿起毛筆,在毛邊紙上一筆一筆臨摹字帖。雖然愛玩是孩子的天性,但張又天從小便有股沉穩之氣,執筆如握龍泉劍,落墨若聞金石聲。幾年過后,字越寫越有味道,啟蒙老師趙彥林不由贊嘆道:“女王羲之”。可媽媽總是打擊她:“不是你多有天賦,而是你練字的時間比別人多幾倍。”媽媽認定勤奮出天才,一點一橫,一撇一捺,都要求她做到一絲不茍。而她也從未有過絲毫懈怠,那稚嫩的小手,因長時間握筆悄然磨出了繭子,但她從未有過怨言。墨香逸韻,她對書法的熱愛愈發堅定。
小小年紀,張又天便獲得了國家級、省級幾十個書法比賽獎,多數是一等獎。于是越寫越有信心,終將練筆的枯燥化成一片深深的熱愛。18歲高中畢業那年,她本可以上幾所頗有名氣的師范大學,父母也勸她走這條路,畢竟教師是一份理想的工作。然而,從小聽話的張又天這次格外叛逆,就認準了中央美術學院這個金字招牌,想考入書法系。父母愁眉不展,說書法是很難找工作的,可張又天不想那么多,她離不開書法,書法就是她的生命意義。她深知,只有在高等書法學府中,才能更好地追求自己的書法夢想。于是復讀,拼搏,終于夢想成真。拿到錄取通知書的她,對未來充滿了憧憬。
為了學習書法和篆刻,她不遠千里奔赴杭州,習秦漢鏨鑿之法。石粉簌簌而落,女子刻印多求工巧,她偏要學這漢印的渾樸。經過一番苦苦琢磨,一枚“雁字回時月滿西樓”的印雕琢而成。樸拙渾厚,一股古籀蒼茫氣從石上飛出。
張又天的篆書《歸去來兮辭》,鐵線銀鉤間隱見楚簡遺韻。長鋒逆入平出,若老藤盤石;細筆游絲,似春蠶吐素。剛處如劍戟森然,柔時若流風回雪。隸書《清明》實在不像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所寫,竟像出自老者之手。橫畫如犁頭破土,捺腳似老松墜雪,字形有古柏參天之姿態。世人多求蠶頭燕尾之巧,而張又天偏不取媚大眾,獨愛“拙厚”二字。傅山在《訓子帖》中曰:“寧拙勿巧,寧丑勿媚,寧支離勿輕滑,寧直率勿安排,足以回臨既倒之狂瀾矣”。張又天的字便是追求這種大巧若拙的境界,以拙氣勝秀氣,不求妍,只求質。張又天更愛行書的不羈,她取法蘇黃,濃墨飽蘸,若春蛙靜臥;枯筆飛白,似寒鴉振羽。《卜算子》一帖,筆法如槍法,一氣呵成,直破虛空。每一筆都似有千鈞之力,卻又不失靈動之感,字里行間藏著一股潛伏的豁達與不羈。
張又天是一個沉靜的姑娘,性格內向,寡言少語,唯有說及專業知識時才會雙目放光,談論時頭頭是道。她寫書法,如同匠人鑿石,暗合北方藝術雄渾之氣,勢如長城,蜿蜒萬里。雖說在杭州學習過,但她不愛如酥的江南煙雨味道,纖麗媚巧,與她的性格無法相合,她寧愿追求山野間的真味。墨池水暖蛟龍活,鐵硯塵封星斗寒。她喜歡以沉雄的筆力,讓墨透紙背。當羊毫掃過宣紙,簌簌聲里似乎有一種遠山空谷的鳴響。
在中央美術學院書法系學習期間,張又天如饑似渴,孜孜矻矻,汲古探今。不斷研究先賢碑帖之妙,反復琢磨諸家流派的變化。她以晨昏不輟的精神,苦苦鉆研歷代法帖,究其筆勢之奇、結體之變、章法之玄。
在書法的世界里,張又天不隨波逐流,不迎合世俗,只堅守著自己對書法的熱愛與執著。她的書法作品,如同她的靈魂,在紙上肆意揮灑,展現出她對生活的熱愛與對書法的執著。她的書法,毫無閨閣脂粉之氣,倒有一片燕趙慷慨之聲。如果單看書法,幾乎難辨雌雄,多數人會以為這些字是男人的手筆。張又天不逐流俗,不媚時好,唯守素心之誠。她游于楮素之間,盡顯性靈之真趣。書法如其人,剛柔并濟;品格似寒松,骨氣嶙峋。
雖然年紀尚小,但張又天在書法的道路上已然前行整整二十年,其志如金石,未嘗稍懈。她毫不退縮的精神與執著專注的品質讓人贊嘆,總有一天,她會在書壇寫下屬于自己的傳奇。(鄧迪思,作家、評論家。河北省文聯期刊聯盟創聯部主任、《小小說月刊》執行主編、郭小川文學院副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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