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一點底兒都沒有，他們剛大學畢業，自己還都是娃娃。”

“能看出來，金書記不相信我們，但他很有涵養，表現得不那么明顯。”

這就是謝依特小學黨支部書記金文斌第一次與準備全面接手學校教學工作的西部計劃志愿者見面時雙方的真實想法。

雖然，三年后的今天，剛出大學校門的娃娃們證明了自己，帶出了謝依特小學一眾好娃娃。但談起最初那幾個月，“忐忑不安”依然是大家最清晰的記憶。

提心吊膽前半學期

“最初忐忑的那幾個月和如今學校、學生變化的對比，讓我們感慨萬千，才提筆給總書記寫了信。”志愿者王藝枝說。

2022年8月，謝依特小學因為學生基礎薄弱、教師教學水平有限，成了提升克孜勒蘇柯爾克孜自治州村級小學成績的“老大難”。一次次討論中，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讓西部計劃志愿者試試看。

這個想法一出，立即炸了鍋。

“不行不行，太年輕!”

“大學剛畢業，憋著一股勁兒沒處使，說不定能帶來新活力。”

最終，20多名來自全國各地的西部計劃志愿者來到這里，“承包”了整個學校教學任務。

他們清楚知道當地這樣做的用意，知道有人支持、也有人強烈反對，每個人都一腔熱血，想要證明自己。大家認真備課，相互試講，梳理知識點……直到與教學有關的內容爛熟于心。

在“包校支教”前，謝依特小學在阿圖什市村級小學中綜合成績排名倒數第二，當務之急是提高成績。

然而，挑戰卻不是從教授知識開始。

堅持下來回頭看，并沒那么難

初次執教，對志愿者來說充滿挑戰。黃少竹給一年級上的第一節數學課堪稱“災難現場”。她前一晚緊張到失眠，精心準備，結果一上講臺就被學生的“起立”嚇蒙了，甚至跟著學生喊了“老師好”。

不到10分鐘，課堂紀律便逐漸瓦解：孩子們小聲說話、扔橡皮、發呆、鉆桌子……準備的知識點只講了四分之一。

課后，她默默地流下了眼淚，懷疑自己能否勝任這個崗位，跟其他志愿者交流后，發現大家的第一節課都是狀況百出。

“沒想到有一天，我也成了趴在后窗上的老師。”黃少竹笑著說。那段時間，她常常站在教室后窗外，偷偷看其他老師如何上課，如何設置問題，如何在吵鬧中穩住課堂節奏。有一次，老隊員正在講“乘法的意義”，她注意到對方并不急著講知識點，而是先提問：“你們去超市買3袋糖，每袋有4顆，一共幾顆？”孩子們紛紛舉手搶答。

“一年前我還是個學生，現在卻要成為孩子們的引路人。剛開始覺得千難萬難，但堅持下來回頭看，并沒那么難。”黃少竹說。

從“不想學”到“我要學”

謝依特小學校長木拉地力·艾山吐爾說，這里的學生大多來自牧民和護邊員家庭，很多家長常常十天半月不在家，孩子的教育幾乎無法顧及。

六年級學生阿斯坦別克·依維西的父母常年外出放牧，他放學后不是干活就是獨處。作業靠抄，成績徘徊在10分上下，每次被提問，他就說：“我學不來。”

志愿者教師王鵬飛注意到他，是從清晨開始的：阿斯坦別克每天第一個進教室，只為趕在上課前抄完作業。王鵬飛決定改變方法，不批評，而是陪伴。“今天你先寫一半，剩下的我們一起想辦法。”這句溫和的話，讓阿斯坦別克放下對他的防備。

剛開始，阿斯坦別克仍頻繁找借口：“肚子疼”“太困”……但王鵬飛總是輕聲回應：“那你先寫3道題，寫完喝點水。”慢慢地，這個學生發現寫作業并沒那么可怕，甚至能從中獲得一點成就感。

一次課間，阿斯坦別克在操場發呆。王鵬飛問他：“一個足球20塊錢，一個教室兩個，5個教室多少錢？”阿斯坦別克想了會兒，小聲答：“200。”“對啊!你腦子反應挺快的。”阿斯坦別克愣住了，臉上浮現出羞澀的笑容。

他意識到，在學習中自己并非一無是處。他不再總說“不會”，開始說“我再試試。”

一次測驗，阿斯坦別克考了40分，相對于平時個位數的成績大大提高。他把成績單藏進抽屜，悄悄看了又看。

從那以后，他會主動問：“老師，明天講什么？”放學后還留下來改錯。有一天，他跑來問王鵬飛：“疆內初中班考試我能參加嗎？我努力，有希望嗎？”

王鵬飛看到了他改變的決心，那個曾在角落沉默的少年，眼里有了光。

用成績贏得信任

教學工作逐漸步入正軌，志愿者們又遇到了新的挑戰——與家長溝通的難題。

語言不通、代溝明顯，一度讓他們犯難。志愿者平李棋剛來時，就為如何面對家長焦慮不已，但她堅信，成績抓上去，隨后的一些問題會迎刃而解。

她利用課后時間為后進生“開小灶”，根據不同孩子的基礎耐心輔導。一次單元測驗后，平李棋發現一個平時總考不及格的男孩比上次進步了整整20分。放學后，她悄悄拿出一塊牛奶巧克力塞進男孩手里。

男孩小心翼翼地接過，攥得緊緊的。第二天早上，男孩走進教室，小聲對平李棋說：“巧克力真甜。”那一刻，她知道，這份甜，是努力被看到、被認可的滋味。

老師的努力，家長都看在眼里。老師吃住在學校，隨時出現在學生身邊，會自掏腰包為學生購買各種學習生活用品；遇到問題，向任何一位老師求助，都會得到幫助。

平李棋說：“我們夠專業，家長就會認可。”

近三年來，謝依特小學累計招募志愿者54人，服務300余名學生。學校綜合成績從倒數第二躍升為村級小學前列，及格率從12.8%提升到96%，5名學生考入疆內初中班。

學校領導班子組織志愿者們聽課、備課，安排教學指導；規范教學制度，建立月考核機制與獎勵制度；與村“兩委”聯動，完善家訪機制，將家校共育納入村規民約。

“對于我們而言，這是一場困境中的突圍。”曾經充滿懷疑的金文斌，現在驕傲地說，“我相信他們能教好這群娃娃。”(閆嘯天 魏永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