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那個年僅二十多歲,卻已經集齊四個博士、兩個博士后、多個碩士學位,外加一長串社會頭銜的95后研究員嗎?
他用短短幾年,密集走完了別人一輩子才走完的“學術人生”。
他的履歷一經曝光,立刻登上熱搜。但引發關注的,并不是這些光鮮的頭銜本身,而是這場“學術速通”的含金量——
他到底有沒有真的讀過書?是否接受過系統訓練?這些學位是否經過認證?又是否繞開了制度的基本門檻?
經查,其中不少文憑來自海外非主流院校,尚未獲得教育部留服中心的認證。
而他不過是學歷狂潮中一個高調的樣本,一面照出了當下社會對“高學歷”的執念,另一面映出了捷徑崇拜的丑陋縮影。
學歷的神話還在,但獲取學歷的方式早已變形:從全日制拼搏,變成“速成交付”;從知識訓練,變成產業包裝。
于是,“水碩”“水博”們,如潮水般涌入。
在當下,學歷的確是一種通行證。從考公、入編、評職稱,到職場晉升、戶口落地,高學歷往往意味著更多機會和更高起點。哪怕在強調能力導向的新風口下,“碩士”、“博士”這兩個字依然是許多崗位的硬性門檻。
而現實是,真正能通過正規渠道讀完碩博的年輕人,并不多。一方面是競爭殘酷,考研、讀博的門檻年年拔高;另一方面是時間成本太高,至少三到五年,期間還可能面臨科研壓力、淘汰機制、經濟負擔。
與此同時,學歷的“含金量”卻在不斷稀釋。當本科學歷早已成為求職起點,碩士也開始“泛濫”,博士數量年年創新高,高學歷不再是“少數特權”,反而成了一種新的起步線。“不讀就被卷死,讀了也不一定值”,成了很多人對學歷競爭的真實感受。
于是,“學歷焦慮”成了一種共識。“走捷徑”“快通道”成了很多人主動尋找的解決方式。在這個語境下,只要有人打出“海外碩博”“不用脫產”“6個月出境打卡”的廣告,總會有人心動。
有供就有需,學歷崇拜是土壤,學歷焦慮就是肥料。
“水碩”“水博”的背后,是一個中介主導、校方配合、學員默認的利益循環。
中介并不是簡單販賣學位,而是通過熟知政策與認知心理,把學歷打造成一種“看上去很努力”的消費產品。他們主打的不是教學質量,而是“快速可得”、“低風險認證”、“面子工程足夠”。很多人心知肚明,卻愿意配合完成這一場合謀。
這類灰產項目之所以能夠存在,并不僅僅是因為有人“貪便宜”,更是因為有人需要一個“體面外殼”,來完成編制入職、評職稱、移民積分、考公資格的敲門。中介只是承接了這些需求的“技術外包”。
至于課程內容、學習質量、學術訓練,往往成了可有可無的裝飾。有人甚至不出境、不上課、不寫論文,只需“象征性出勤”或代寫文件,就能拿到被認證的博士學位。
歸根結底,這不是教育,而是一種身份交易。
灰色中介們對“市場需求”理解得非常到位。他們不直接賣文憑,而是賣一種包裝——
“不出國也能拿海外博士”、“寒暑假集中授課”、“無需辭職就讀”
在電商平臺、微信群、小紅書筆記中,這樣的廣告比比皆是。操作方式也早已產業化:
項目合作學校多為菲律賓、馬來西亞、蒙古等國家的三四線高校;
學生只需“打卡式”出境1-2次,其余由助教代上代交;
畢業論文可“代筆+潤色”;
回國后包裝材料,由中介協助送審認證。
這一整條灰產鏈,打著“國際教育”旗號,實則是學歷商品化流水線。
由于認證流程主要依賴材料審查,一些中介正是利用這一程序性特點,通過合規包裝繞開了對學術質量的實質判斷。
更深的問題是:不少用人單位,在人才引進中仍然高度依賴學歷“表面值”。“只看認證結果、不問獲取過程”,讓水碩水博大搖大擺進編入職。
圖源網絡
換言之,系統不是沒有門,而是門后沒人看。
這不是幾個人暗箱操作的小打小鬧,而是一條規模化、套路化、逐利化的“教育灰產鏈”。在學歷焦慮長期存在的背景下,一些機構看準了買方市場,從供應、包裝、銷售到認證,形成了完整的商業閉環。
灰產的供應端,往往是一些教學質量無法保障、甚至缺乏實質性學術運營的海外非一流高校,或在國內掛靠中外合作項目的邊緣項目。這些學校向中介敞開合作之門,以換取可觀的項目分成。
中介公司則負責“產品化”——將學歷包裝成“項目”,銷售話術圍繞“靈活就讀”“無需脫產”“寒暑假授課”“博士頭銜可認證”等關鍵詞展開。中介們熟悉教育部認證流程、能規避系統風險,有的甚至專門請律師顧問設計“合法邊界”。
項目執行過程中,課程設置趨于形式化,很多學生只需完成形式上的“打卡學習”“線上作業”,便可進入畢業環節。論文可代寫,學術成果可“拼裝”,導師答辯環節亦可“走過場”。最終,學生拿到文憑后由中介統一準備認證材料,協助“洗白”回國資質。
價格則根據“包裝程度”和“認證難度”而定:碩士5-10萬元,博士15-30萬元不等。一紙文憑,從授予到認證,成了一場精密操作下的商品交易。
更值得警惕的是,這些文憑的購買者,往往不只是“上岸焦慮”的個體,還有不少來自體制內的公職人員、教師、醫生等。他們將速成學歷作為升職敲門磚,一旦成功進入職稱體系或科研基金評審,就會以更高的權力和身份去反哺灰產鏈本身,形成“上層滲透”。
不過,這場交易也并非總能如愿落地。近年來,教育部留學服務中心持續加強對“速成項目”的審查,許多課程粗糙、作業代寫、出勤造假的項目在認證環節被駁回,學歷最終無法落地,等于一紙空文。更讓人頭疼的是,項目失敗后,許多學員發現維權無門——中介早已寫好免責條款,退費遙遙無期,花出去的錢血本無歸,連投訴都像是“打進棉花里”。
很多人并非不知其中貓膩,只是在“高性價比”的誘惑下選擇了自我說服:
"認證能過就行"
"單位只看有沒有博士,不管是哪兒的"
"反正別人也這么干"
這不是被騙,這是共謀。
水博水碩的存在,本質上不是“被忽悠”,而是“被縱容”。
正如《讀特》新聞記者調查所揭示,部分學員、留學中介、項目合作院校等涉事各方,對于此類俗稱“水碩”“水博”的項目,彼此之間心照不宣,“你知我知”。這個行業從來不曾蒙上神秘的面紗,有的只是套路深、鏈條長的留學產業操作邏輯。對很多學員而言,未能“學有所成”的另一面,往往就是繞不開的消費爭議。
就在前幾天,2024年深圳環球小姐冠軍李思萱因學歷造假被香港警方拘捕。她謊稱擁有哥倫比亞大學本科學歷,憑此申請進入香港大學讀碩,后又偽造港大成績單,將“合格”成績篡改為“優異”。最終,香港法院以“欺詐取得服務罪”與“持有虛假文書罪”判處其監禁240天。
這場造假背后并非她個人操作,而是由某“學術服務”中介提供整套包裝服務——收費38萬元,從虛假學歷、成績單到認證流程全包,完全繞過了正規申請體系。該中介曾多次為客戶偽造文憑、論文、海外就讀記錄,甚至自稱“熟知香港大學系統漏洞”。
這起案件之所以引發強烈輿情,不僅在于她的“環球小姐”身份,更在于公眾首次直觀看見:當學歷焦慮變成系統性套利行為時,灰產只是下限,赤裸造假就是底線的徹底坍塌。
而據香港高校披露,僅港大一校,2024年一年內就查出至少30余起類似案例,部分仍在持續調查中。這不僅是個案失信,更是整個學歷信任系統的“地基松動”。
速成學歷可以解決你的短期焦慮,但解決不了長期的信任危機;學歷造假或許能帶來一時收益,卻難逃日后的代價清算。
因為這不是誰被誤導了,而是誰算得太清楚。
有人知道讀書太慢,于是繞開學習本身;
知道學歷有用,于是專挑能“速成”的那種;
知道認證重結果,于是專做結果的“樣子”;
他不是被騙進局里,而是一步步自己走進去的。
當學歷變成買賣,最先跳進去的人,往往不是最無知的,而是最清楚這場游戲怎么贏、也最不在乎規則怎么塌的那群人。
但別忘了,投機的終點從不是成功,而是暴露。
學歷可以包裝,履歷可以設計,但代價從不會消失,只會延期。
參考資料:
讀特新聞——《寒暑假出個國就能拿“碩博”?讀特記者起底“速成洋文憑”的灰產鏈》https://mp.weixin.qq.com/s/MFbC1J7OEExFJ8aFbyHin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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