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10月17日,沈陽市東陵后山發生一起案件。案件結束后,青年法醫林秋在本案鑒定書的封面上寫了兩個字:奇案。
最先發現此案的是省農機研究所的一名工人,他來東陵后山采蘑菇,在龍尾巴溝西口北側,發現一個人的尸體吊在樹下,嚇得轉身就跑,報告了公安部門。
市、區刑偵技術人員按各自職責勘查現場。在一棵直徑12厘米、距地面1.69米的松樹枝椏上,吊著一具尸體。
刑偵技術人員常年辦案,見慣了各式各樣縊死者的著裝、姿勢等等,都習以為常了。可是,當他們看到眼前這具尸體時,都驚異地睜大了眼睛,連連稱怪。
說怪,怪在死者不是縊在頸部,而是兩手綁在背后,呈俯臥位吊在樹下的。兩腿腕部離地面20厘米,腹部和頭部與地面接觸。
說怪,怪在死者頭上套著一條襯褲,上身從外向內分3層用麻繩和化纖搓繩五花大綁,下身也作等距離緊緊捆綁了許多道。
說怪,還怪在在兩條小腿的內外側,各綁有一塊長27厘米、寬3厘米的薄木板……
死者是自殺還是他殺尚不清楚,但為什么要采取這種奇特的懸吊姿勢呢?為什么從里向外、從上到下緊緊捆綁了那么多道?為什么頭上要套一條襯褲?為什么在小腿上綁了4塊木板呢?……這些問號,組成一團濃濃的迷霧,縈繞在人們心頭。
勘查中,發現吊尸的樹椏上掛著一個黃色書包,書包里面有飯盒一個,內有少量玉米餅渣。書包上的小兜里有公共汽車月票夾一個,撫順市內汽車月票一張。尸體身上的衣兜里裝有電影票、布票、理發票、啞語圖、雪茄煙盒、鑰匙等零散物品,還有一張白紙條,上面寫的內容是一個同志借給他雨衣,他讓弟弟把雨衣還給人家。
死者究竟是自殺還是他殺?
參與勘查的人產生了兩種不同意見。在現場對此下任何一種結論,都嫌為時尚早。
經過工作,尸體身份查清了,是撫順市化工廠工人,名叫閻正平,男,32歲,未婚,住撫順市新撫區。
幾位法醫仔細剖驗了尸體。根據尸表、解剖和組織學檢查所見,死者眼結膜、心、肺表面都有出血點,兩肺萎陷,各臟器淤血,肺充血、水腫,頸部肌肉出血等,分析死亡原因是由于頭部套著襯褲并系在頸部,胸部受縛和吊繩牽拉,致使呼吸運動強度受限,造成遷延性窒息死亡。
該尸頸部沒有扼痕。倘有他人用某物襯墊扼頸的話,雖然也可以形成窒息死亡,但肺臟應呈氣腫化;該尸檢見胸、肺萎縮,所以,可排除扼頸窒息死亡。
胃內容物及血液內檢出乙醇成分,但未檢出何種毒物。
法醫們的鑒定結論是:閻正華是自縛自吊,而不是他縛他吊。
根據是:尸體手腕部被捆吊處有條狀皮內出血,套頭的襯褲里有嘔吐物。這些生理反應說明是生前捆吊。尸體全身沒有抵抗傷痕。捆綁的繩子結扣,位置都在尸體前面,是自己兩手可以達到并完成的地方。如果是他人捆綁,面對一個有抵抗能力的人來說,捆綁順序理應是先上肢、后下肢;可是實際恰恰相反,是先捆綁下肢,后捆綁上肢。而且,捆綁的層次、道數多,兩小腿加了木板,既復雜又費事;手腕部的繩子是纏繞的,沒有打結……
所有這些,都是與他人捆綁相矛盾的。一個用罕見而奇怪的方式致死的尸體,經法醫用細致的剖驗和邏輯縝密的推理,分析得入情入理,頭頭是道,不能不令人信服。
事情到這里并沒有完。法醫們提出:既然閻正華之死是自縛自吊形成的,那么,他能做到的,一般人也應該做得到。于是,決定做一次模擬實驗。這就是法醫同志可貴的獻身精神。
有時候,某些模擬實驗是艱苦的,有的甚至有生命危險(如本案)。但是,為了事業,為了科學。為了真理,他們愿作更多的奉獻。
青年法醫林秋主動要求做這次實驗。他畢業于中國醫大法醫系,生著一張娃娃臉,性格開朗而樂觀。雖是高干子女,工作中不怕苦累臟臭,總是那樣朝氣蓬勃。這場實驗引起了人們濃厚的興趣,法醫室里擠滿了人。一聲“開始”,這位青年法醫用事先準備好的、同現場遺留同樣的繩子、木板等工具,依照尸體捆綁方式忙碌起來。用了一個小時,他便自己成功地完成了全部擠綁工作。稍停一會兒,他笑著說:“現在,我要動作啦!”
實驗指揮者喊:“注意,做好保護!”
青年法醫想了想,忽然轉身向下俯臥,由于繩子的作用,立即感到全身都被勒緊了,胸悶,氣短,呼吸困難,渾身出汗,不能堅持。
“不行,不行!”他喊了起來。
負責保護的同志趕緊上去攙扶。的確,在這種情況下,開不得一點玩笑。這次模擬實驗,完全證實了閻正華自縛自吊致死的可能性。
那么,閻正華為什么要這樣做呢?他是自殺,還是為了什么要這樣做?
有人提出了性窒息的可能性,但更多同志的意見傾向于閻正華是自殺。他們注意到,閻正華的著裝異常。雖然時值10月,天尚未寒,但他上穿棉衣等5件,下穿棉褲等6條,腳上穿了3雙襪子,與當時季節極不適應。
另據了解,閻正華生前發音不清,X形腿,平時悲觀苦悶。
有人見他常在廠里搓繩子。死后檢查他的工具箱,繩子少了。
經鑒定,工具箱里的繩子和尸體上的繩子在材料和制法上相同。據閻正華的弟弟說,他曾看見閻正華在獨自一人時,把木板放在小腿上用繩子捆綁,試圖矯正自己的畸形腿。
據此分析,閻正華死前用同樣的方法以木板捆綁雙腿。
這是不是反映了他的一種特殊的心理狀態呢?
圍繞一具奇特怪異的尸體,法醫們盡心盡力,盡職盡責,終于基本上查明了一系列關鍵性問題。他們為閻正華的死感到惋惜。身殘、畸形或有某些生理缺陷者固然不幸,但與“命運”不屈不撓抗爭的強者也大有人在,為什么不像他們那樣頑強地生活下去,而要走上一條絕路呢?
人們,珍惜自己的生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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