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5月19日下午3時許,重慶外經貿學院的陽光依舊明媚,21歲的大二學生李明(化名)抱著籃球走向器材室。這個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動作,卻成為他生命最后的定格——一塊偽裝成草坪的腐朽木板在他腳下碎裂,年輕的身軀瞬間墜入深達4米的化糞池中。
事發現場的監控畫面顯示,李明墜落處位于校園主干道旁,表面覆蓋著與周圍草坪完全一致的綠色人造草皮。經測量,這塊所謂的"蓋板"實際是厚度不足2厘米的復合木板,承重測試表明其最大負荷僅為35公斤,而李明體重達65公斤。更令人震驚的是,該處化糞池檢查井本應安裝的標準鑄鐵井蓋,被發現堆放在200米外的倉庫中。
"這完全是人禍。"市政工程專家王建軍指出,按照國家《室外排水設計規范》,化糞池檢查井必須使用承重井蓋,并設置明顯警示標志。涉事化糞池甲烷濃度超標17倍,硫化氫含量達到致死量的8倍,人在這種環境下3-5分鐘就會喪失意識。
現場目擊學生描述,李明墜落后曾發出呼救,但迅速被污物淹沒。盡管同學們立即展開救援并上報學校,但專業救援隊伍直到47分鐘后才抵達。救援記錄顯示,由于缺乏化糞池結構圖紙,救援人員花費2小時13分鐘才確定具體位置。
"每一分鐘都是折磨。"參與救援的消防員張勇回憶,當他們最終打撈起李明時,這個年輕人的指甲里嵌滿了木板碎屑,法醫后來證實他在墜落時曾拼命抓住井壁,最終因力竭滑入深處。尸檢報告顯示,李明死于"吸入性窒息合并有毒氣體中毒",其呼吸道內充滿糞水與沼氣。
62歲的李父在殯儀館見到兒子遺體時,這個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老農民直接癱倒在地。李家是建檔立卡貧困戶,為支付每年1.28萬元的學費,家里欠下5萬元債務。在李明的記賬本上,還寫著暑假打工計劃:"送外賣30天,目標存5000元。"
"我們什么都不要,只要我兒活過來..."李母的哭喊刺痛了在場每個人的心。這個農村婦女不知道的是,就在事發當天上午,兒子剛收到她輾轉托人匯來的3000元生活費,聊天記錄里最后一句話是:"媽,等我畢業賺錢了,接你們來城里住。"
校方在事發36小時后發布的通報引發輿論嘩然。全文使用"意外墜落""全力搶救"等表述,卻對安全隱患只字不提。更諷刺的是,通報中特別強調"第一時間啟動應急預案",但調查發現,該校去年安全演練記錄存在明顯造假痕跡。
記者深入調查發現,該校類似安全隱患多達17處:圖書館后門的電纜井用三合板遮蓋,食堂燃氣閥門被雜物包圍。最令人憤慨的是,后勤處2022年的工作報告中明確寫著:"為節約成本,采用替代材料覆蓋危險區域"。
事件發酵后,該校連夜更換了所有化糞池井蓋。但這樣的"整改"在生命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監控顯示,就在李明出事前2小時,曾有3名學生從同一"蓋板"上走過。
教育學者指出,這起悲劇暴露的是高校管理中"重面子工程、輕生命安全"的頑疾。該校官網顯示,近三年投入380萬元建設景觀工程,而全年安全設施預算不足15萬元。更值得深思的是,我國《民法典》第120條明確規定教育機構的安全保障義務,但類似事件仍時有發生。
在李明墜亡的第7天,同學們自發在事發地點擺放了21朵白菊——象征他21歲的青春年華。花叢中放著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如果當時有一塊真正的井蓋..."
這起事件留給我們的,不僅是一個破碎的家庭,更是對教育本質的拷問:當高校把"雙一流建設"掛在嘴邊時,是否應該先確保校園里每一個井蓋都安全可靠?在追逐各種排名指標的同時,是否記得最基本的生命至上原則?
李明的死亡證明上,死亡原因寫著"意外"。但所有人都明白,這不是意外,而是一場本可避免的人禍。他的生命,永遠定格在了那個陽光很好的下午,定格在了本該保護他的校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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