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22歲嫁人。
婚后半年丈夫去世。
公公做主給她過繼一兒子。
兒子長大后,家喻戶曉,受人愛戴。
為懷念她,種了滿院的白芍藥。
她就是陳氏,陳三姑。
她的兒子,叫周恩來。
周恩來的祖父周攀龍膝下有四個兒子,分別是周貽賡、周貽能、周貽奎、周貽淦。按照叔伯兄弟間的排行,他們依次是老四、老七、老八和老十一。周恩來的生父,便是排行老七的周貽能,而生母則是萬冬兒。
萬冬兒出身不凡,她的父親是清河縣知縣萬青選。據說,萬冬兒出生時,正值大雪紛飛,天地間一片銀白。那紛紛揚揚的雪花,宛如上天灑下的祝福,父母便依著這特殊的時令,為她取了“冬兒”這個名字。在萬青選那大家庭里,子女眾多,萬冬兒排行第十二,所以周圍的人都親切地喚她“十二姑”。
萬冬兒打小就透著一股機靈勁,模樣長得端端正正,眉眼間滿是靈動。后來,西方人贊譽周恩來總理為“東方美男子”,這出眾的顏值,很大程度上便是遺傳自他的生母萬冬兒。不過,萬冬兒可不只是空有一副好皮囊,她的性格更是招人喜歡。
萬青選子女眾多,足足有三十多個。可在那個醫療條件有限、生活又充滿變數的年代,能順利長大成人、成家立業的,僅僅只有十七個。而萬冬兒,又是他年近花甲時才得來的女兒。
在那以“三寸金蓮”為美的舊時代,女娃娃們從小就被長輩們念叨著要纏足。那細長的裹腳布,一圈又一圈,把一雙雙原本健康活潑的腳,硬生生地裹成了畸形。那時只有裹成了那小小的“三寸金蓮”,才算是符合了女子的規范,才能嫁個好人家。
萬冬兒就出生在這樣的一個年代。可萬冬兒,死活不愿意纏那裹腳布,一看到長輩拿著裹腳布過來,就嚇得直往角落里躲。
萬冬兒的父親萬青選,對這個女兒那是打心眼里疼愛。他看著女兒那抗拒的模樣,也舍不得讓她受這份罪。于是,便依著女兒,一直沒給她纏足。就這么拖拖拉拉,直到萬冬兒十一二歲了,實在不能再拖了,才勉強給她纏了足。
萬青選心里明白,女兒大了,以后是要當家主事的。為了讓女兒能有一身管理家務事的本領,他每次外出辦事,都會帶上萬冬兒。他想著,讓女兒在旁邊聽著、看著,時間長了,自然就能學到不少東西。這就好比教孩子走路,得先扶著她,讓她慢慢找感覺。
萬冬兒的母親張氏,是個鄉間女子。她沒讀過什么書,大字不識幾個,更不知道該如何去打理一個大家族。她一心想著把家里的事兒辦好,可就是不得法。家里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每一家的需求都不一樣,她根本沒辦法顧及到每一個人的感受。時間一長,家族里的人對她就有了意見,背后里沒少嘀咕。
等萬冬兒年紀稍微大一些了,萬老爺就把打理家務的重任交給了她。他覺得,女兒跟著自己出去辦事,開闊了眼界,也學到了不少社交的技巧,管理家務、與人相處這些事兒,對她來說應該不難。
萬冬兒果然沒讓父親失望。她接手家務后,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她把家里的大事小事都安排得妥妥當當。
可家里再疼愛女兒,終究還是要嫁人的。萬老爺開始為女兒的婚事操心起來。他四處打聽,想給女兒找個好人家。經過一番挑選,他把目光鎖定在了周家。周家在當時也是個大家族,周恩來的爺爺正在海州直隸州知州上任,家境殷實,人丁興旺。
萬老爺和周家經過一番商討,最終定下了這門親事。就這樣,萬冬兒在20歲那一年,嫁給了周恩來的父親。要知道,在那個時候,20歲的姑娘出嫁,已經算是比較晚的了。有人就合理懷疑說,萬老爺太疼愛女兒了,根本舍不得讓她過早離開自己。不過,也有人覺得,那時候的周家正處在鼎盛時期,遇到這樣一個門當戶對的家庭不容易。
萬冬兒到了周家后,很快就適應了新的環境。她憑借著之前在萬家管理家務的經驗,再加上她精明能干、處事果斷的性格,很快就成了周家的“大管家”。周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每天都有各種各樣的事情發生。萬冬兒總是能用妥善且不傷害大家感情的方法,把家里的事情處理得妥妥當當。
可就在周恩來還不滿一歲的時候,周家他最小的叔父,老十一周貽淦,卻得了肺癆這個可怕的病,生命如同風中殘燭,搖搖欲墜。
在那“不孝有三,無后為大”觀念根深蒂固的年代,不管是小門小戶的人家,還是像周家這樣的大戶人家,都把有沒有后代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周貽淦和妻子陳氏結婚還不到一年,新婚的甜蜜還沒來得及細細品味,周貽淦就因重病無法起身。陳氏整日守在丈夫的病床前,看著丈夫日漸憔悴的面容,她的心里就像被刀割一樣疼。臉上再也沒有了新婚時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愁云。
周貽淦的父親看著時日無多的兒子,坐立不安。經過一番慎重的考量,他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將萬冬兒的親生兒子恩來過繼給周貽淦夫婦。
周貽淦來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如果能有一個孩子陪在身邊,哪怕只是名義上的,也能讓妻子陳氏有生活的希望,往后在周家有立足之地。
可萬冬兒當時只有恩來這一個孩子她怎么舍得把自己的親生骨肉送人呢?
可那時家族的決定,不是她這個深宅婦人所能改變的。而且這個決定也是為了安慰病中的周貽淦,更是為了整個家族的面子。經過一番痛苦的掙扎,她最終還是含著淚同意了。
就這樣,不滿一歲的周恩來,在懵懂之中,被過繼到了周貽淦夫婦的名下。
在過繼60天后,周貽淦終究還是沒能戰勝病魔,去世了。他的離去,讓周家再次陷入了悲痛之中。而撫養恩來的責任,便重重地落到了陳氏的頭上。
陳氏出生在蘇北寶縣城的一個書香門第。她的父親陳源是個秀才,還兼通醫理。在那個年代,秀才可是很有學問的人,陳源在當地也算是個小有名氣的人物。
陳氏從小就喜歡看書畫畫,性格隨和,說話總是輕輕柔柔的,讓人感覺特別舒服。她待人真誠,不管是對家人還是對鄰居,都總是笑臉相迎,熱情相待。
因為陳源沒有兒子,陳氏又是全家最小的一個,所以陳源便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培養她身上。在那個重男輕女的年代,女子能讀書識字是很不容易的。
除了讀書寫字,她還學了很多唐詩宋詞。到了15歲時,陳氏已經可以自己填詞作詩了。她寫的詩詞,雖然還帶著幾分稚嫩,但卻充滿了靈氣。而且,她還能寫得一手漂亮的書法。在現在家長的眼里,陳氏就是那個經常被掛在嘴邊的“別人家的孩子”。
陳氏生性淡泊寧靜,從不爭不搶。到了適婚的年紀,她聽從父母的安排,嫁到了周家。那時候,女子嫁人就像蒲公英隨風飄落,落到哪兒就是哪兒,沒什么選擇的余地。陳氏也沒多想,只覺得這是命運的安排,便安安心心地做了周家的媳婦。
可命運弄人,誰也沒料到,陳氏嫁進周家才剛滿一年,丈夫就一病不起,最終撇下她走了。那一年,陳氏才20歲,正是青春年少的時候,卻一下子成了寡婦。她整日守著空蕩蕩的屋子,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卻強忍著不讓它流下來。
好在周家人都是善良的人,他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尤其是萬冬兒,她深知陳氏的難處。當初為了挽救小叔子的生命,也為了讓弟媳今后的生活有個盼頭,她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親生兒子恩來過繼給了陳氏。周家人這么做,就是想給陳氏一個希望,一個寄托,讓她能帶著這份念想活下去。
從那以后,陳氏便肩負起了養育周恩來的責任。這也是為什么后來周恩來管萬冬兒叫“干媽”,管陳氏叫“娘”的原因。陳氏心里明白,周家人這么做是真心為她好,尤其是萬冬兒,為了她連親生兒子都能舍出來。她暗暗發誓,一定要把恩來養育成才,不辜負萬冬兒的一片好意。
為了能更加精心地照顧恩來,陳氏特意請來了乳母蔣江氏。蔣江氏是個地地道道的勞動婦女,沒念過書,大字不識幾個,但她心地善良,對周恩來也疼愛有加。
周恩來剛學會走路,蔣江氏就領著他到后院的一片土地上種瓜種菜,教他怎么把種子埋進土里,怎么澆水施肥。周恩來睜著一雙好奇的大眼睛,看著那些小小的種子一點點發芽、長大。
鋤草捉蟲的時候,周恩來也像個小尾巴似的跟在蔣江氏后面。他學著蔣江氏的樣子,用小手小心翼翼地把雜草拔掉,看到蟲子就興奮地叫起來。
在蔣江氏的帶領下,周恩來從小就接觸到了春耕、夏耘、秋收、冬藏的生產知識。等周恩來稍微大一點后,蔣江氏就帶著他去挖野菜。他們提著小籃子,在田野里轉來轉去,尋找著那些可以吃的野菜。周恩來一邊挖,一邊聽蔣江氏講著各種野菜的名稱和用途。
蔣江氏很喜歡拉著周恩來的手給他講故事。她的手掌因為常年操持農活,磨出了厚實的繭子。周恩來有的時候也會好奇地問她,為什么她的手上有這些厚厚的繭子,而他娘手上卻沒有。蔣江氏微微一笑,告訴他這是勞動人民才有的‘勛章’。周恩來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但心里卻對蔣江氏多了幾分敬佩。
周恩來的啟蒙教育,是由陳氏負責的。陳氏雖然是個寡婦,但她有學問,有見識。在周恩來四歲的時候,她就剪了一個個字塊,放到小柳斗里。每天,她都會拿出這些字塊,教周恩來認字、寫字、練習書法。
周恩來學得很認真,小眼睛緊緊地盯著字塊,小手認真地寫著字。有時候寫不好,他就會著急地皺起眉頭。陳氏就會輕輕地摸摸他的頭,鼓勵他,別著急,慢慢來,多寫幾遍就會了。在陳氏的教導下,周恩來進步很快,沒多久就認識了不少字。
陳氏對周恩來的教育,絕對不是溺愛,她屬于嚴母。不上學的時候,陳氏也不允許周恩來睡懶覺。每天天還沒亮,她就會早早地把周恩來叫起來,然后讓他跟著自己一起到窗邊讀詩。她要求周恩來把詩背得滾瓜爛熟,還要理解其中的意思。周恩來有時候也會覺得累,會偷偷地打瞌睡,但只要被陳氏發現,就會受到嚴厲的批評。
空暇的時候,陳氏還會給周恩來講各種各樣的故事。有古代英雄的故事,有民間傳說,還有做人的道理。周恩來總是聽得津津有味,還常常會問陳氏一些問題,陳氏也會耐心地給他解答。
人自己肚子里有墨水、有學識是一碼事,可要把肚子里的這些學問,完完整整、明明白白地教給別人,那又是另外一碼事了。就好比有些老師,自己飽讀詩書,滿肚子都是文化,可就是不會教學生。講起課來,要么干巴巴地照本宣科,要么云里霧里讓人摸不著頭腦,最后還怪學生不聰明、不開竅。
陳氏自然懂得這些道理,想讓周恩來好好讀書,光逼著他讀可不行,得讓他打心眼里愛上讀書,覺得讀書是件有意思的事,而不是為了讀書而讀書,像個被繩子牽著的小毛驢似的,被動地往前挪。
為了提起周恩來對念書的興趣,陳氏可動了不少腦筋,想出了好多好玩的辦法。其中有一種游戲,就是比賽拼詩。她把一首古詩上的字,一個一個地分別寫在小小的字塊上,再把這些字塊裝進一個柳斗里,使勁兒搖晃搖晃,讓它們充分混合起來。然后,把字塊“嘩啦”一下倒在桌子上,這時候,一場緊張又有趣的比賽就開始啦,就看誰先把這些字塊拼成一首完整的詩。
每次玩這個游戲的時候,周恩來小手在字塊堆里翻來翻去,嘴里還念念有詞,一會兒抓起這個字塊看看,一會兒又放下,再去挑另一個。陳氏呢,就在一旁笑瞇瞇地看著他,時不時地給他點小提示。要是周恩來拼對了,陳氏就會開心地鼓掌,大聲夸贊他。要是拼錯了,陳氏也不著急,而是耐心地引導他。
這種學習方式既充滿了樂趣,又不會讓人覺得枯燥。在陳氏的巧妙引導下,周恩來慢慢地就喜歡上了學習。他覺得讀書不再是件苦差事,而是一件能帶來快樂的事情。他每天都會主動纏著陳氏,要和她一起玩拼詩游戲,或者讓陳氏給他講新的故事、教他新的字。
對于那時候的周恩來來說,這段日子絕對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時光。在家里,有溫柔善良、知書達理的陳氏無微不至地照顧他。會細心地給周恩來做可口的飯菜,給他縫補衣服,還會在他生病的時候,守在他床邊,一夜一夜地不睡覺,用濕毛巾給他敷額頭,輕聲細語地安慰他。
除了陳氏,生母萬冬兒也特別疼愛他。萬冬兒是個能干的女人,她常常帶著周恩來一起管理家務,教他怎么處理各種人際關系。她會告訴恩來,和長輩說話要有禮貌,和小伙伴相處要懂得謙讓。在萬冬兒的言傳身教下,周恩來變得越來越懂事,越來越會為人處世。
周恩來6歲那年,萬冬兒決定從淮安搬到清河縣清江浦外婆家居住。周恩來和陳氏也跟著一起過去了。從這件事兒上,就能看出萬冬兒和陳氏的關系那是相當融洽。要是一般人家,因為過繼孩子這事,說不定就會鬧出矛盾,心里有了疙瘩。可她們倆互相理解,互相支持,從來沒有因為這事兒紅過臉、吵過架。
到了清江浦外婆家后,日子過得也挺安穩。周恩來每天還是跟著陳氏學習、玩耍,一家人其樂融融。可誰能想到,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三人的和睦日子還沒維持多久,一場巨大的災難就降臨了。萬冬兒突然身患重病,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盡管家里人四處求醫問藥,可還是沒能留住她的性命。她死的那一年,周恩來才9歲。
萬冬兒的逝世,就像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把陳氏和恩來的世界都打得七零八落。陳氏悲痛欲絕,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好好的一個人,怎么說沒就沒了。她整天以淚洗面,吃不下飯,睡不著覺,身體也越來越虛弱。
命運似乎并不打算放過這對可憐的母子。陳家雖然家底殷實,以前也是大戶人家,可隨著社會的變遷,家族的勢力就像退潮的海水一樣,逐漸走向沒落。家里的生意越來越不好做,收入也越來越少,生活自然就變得越來越拮據。
沒過多久,病魔又找上了陳氏。她本來身體就不好,再加上萬冬兒去世的打擊,一病不起。沒多久,就因病去世了。
陳氏的去世,對周恩來來說,無疑是一個更加沉重的打擊。他是被陳氏一手帶大的,他的知識是陳氏一點一點傳授給他的。他曾經無數次地想過,等自己長大了,一定要好好報答陳氏的養育之恩,讓她過上好日子??涩F在,一切都來不及了。
周恩來悲痛欲絕,他守在陳氏的靈前,眼淚止不住地流。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憶著和陳氏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那些一起讀書、一起玩耍的日子,就像電影一樣在他的腦海里不斷放映。周恩來談起陳氏時,曾說:“直到今天,我還得感謝母親的啟發。如果沒有她的愛護,我不會走上好學的道路。”
后來,在西花廳那片不大的園子里,種滿了白芍藥花。那些白芍藥,花瓣層層疊疊,潔白如雪,微風一吹,便輕輕搖曳,散發出陣陣淡雅的香氣。了解周恩來的人都知道,這些芍藥花,是為懷念陳氏種下的。
陳氏,那個溫柔又堅韌的女子,一生最愛的便是白芍藥花。
在兩位母親相繼離世后,八媽挺身而出,肩負起了養育周恩來的重擔。那時的周恩來,雖然身為周家的長孫,已經開始學著管家,要操心家里的柴米油鹽,要跟著長輩們外出應酬,可說到底,他還是個孩子。八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把周恩來當成自己的親生孩子一樣看待,盡自己所能去愛護他、關心他。
新中國成立后,周恩來成為了國家的總理,肩負著國家的重任。但他始終沒有忘記八媽一家對他的養育之恩。他和夫人鄧穎超多次把八媽接到北京西花廳小住。不管周恩來工作多忙,都會抽出時間來陪八媽說說話,問問她的身體狀況,給她講講國家發生的大事。他還特意把八伯、八媽的孫兒周爾輝留在北京讀書,讓他能接受更好的教育。
周恩來對八叔一家的關心,也包含著對生母萬冬兒、養母陳氏,以及所有在他成長過程中給予他關愛的親人們的深深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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