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凡夫
許星辰第一次見到沈西樓,是在青海湖邊的星空觀測活動中。
那年的夏天格外炎熱,作為天文系大三學生,許星辰報名參加了學校組織的青海湖流星雨觀測活動。八月的青海湖夜晚已經有些涼意,他裹著學校發的藍色沖鋒衣,蹲在三腳架旁調試相機參數。
"請問,這個位置有人嗎?"
一個清亮的女聲從背后傳來。許星辰回頭,看見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女生站在他身后,懷里抱著一臺入門級天文望遠鏡。月光灑在她的臉上,勾勒出她精致的側臉輪廓。
"沒人,你隨便坐。"許星辰往旁邊挪了挪,給她騰出位置。
女生道了聲謝,熟練地支起望遠鏡。許星辰注意到她調整鏡筒的動作很專業,不禁多看了幾眼。
"你也是天文系的?"他忍不住問道。
女生搖搖頭,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醫學院的,沈西樓。天文只是愛好。"
"許星辰。"他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名牌,"真是巧,名字都帶星。"
沈西樓笑了,眼睛彎成月牙:"是啊,命中注定的星空之約。"
那天晚上,他們并肩坐在青海湖畔,從仙女座星云聊到獵戶座流星雨,從天文攝影技巧聊到醫學院的解剖課趣事。凌晨三點,當第一顆流星劃過天際時,沈西樓突然抓住許星辰的手臂。
"快許愿!"她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細碎的陰影。
許星辰沒有閉眼,他看著沈西樓虔誠許愿的側臉,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叫"最美的遇見"。
回到學校后,許星辰和沈西樓開始了頻繁的約會。他們常常在醫學院和理學院之間的櫻花大道上碰面,沈西樓總是遲到,氣喘吁吁地跑來,白大褂口袋里還插著幾支筆。
"抱歉,剛做完實驗。"她總會這樣解釋,然后從口袋里變魔術般掏出一塊巧克力,"賠罪。"
許星辰喜歡看她做實驗時的專注模樣。有時他會提前到醫學院等她,透過實驗室的窗戶,看沈西樓戴著口罩和護目鏡,一絲不茍地操作著各種儀器。那時的沈西樓與星空下活潑開朗的她判若兩人,嚴肅而專業,散發著一種令人著迷的魅力。
他們的第一次爭吵發生在相識三個月后。那天是許星辰的生日,沈西樓答應陪他去新開的天文館。他在校門口等了一個小時,最后只等到一條短信:"急診室實習,走不開,對不起。"
許星辰一個人去了天文館,在球幕影院看完了整場星空秀。回家路上,他買了兩人份的蛋糕,徑直去了醫學院。透過急診室的玻璃窗,他看見沈西樓正在給一個小孩包扎傷口,她的動作輕柔而熟練,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打濕貼在臉上。
那一刻,所有的怒氣都煙消云散。許星辰坐在急診室外的長椅上,等到凌晨一點沈西樓下班。當她推開門看見他時,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生日快樂。"許星辰舉起已經有些融化的蛋糕,"我猜你可能還沒吃飯。"
沈西樓的眼圈紅了,她撲進許星辰懷里,帶著消毒水味道的白大褂蹭了他一身。"對不起,今天有個車禍送來的小孩..."
"我知道。"許星辰輕輕拍著她的背,"這就是我愛你的原因之一。"
那天之后,他們的感情更加深厚。許星辰開始學習簡單的醫療知識,只為了能聽懂沈西樓滔滔不絕的醫學話題;而沈西樓則惡補天文知識,甚至偷偷報名了天文系的選修課。
"等我們畢業了,我要開一家小診所。"某個星光燦爛的夜晚,沈西樓靠在許星辰肩頭說,"你可以在屋頂裝一個天文望遠鏡,晚上我們一起看星星。"
許星辰吻了吻她的發頂:"那我就去天文臺工作,下班后去你的診所幫忙。我們可以每年休假去看極光,第一站就去挪威。"
"就這么說定了。"沈西樓伸出小拇指,許星辰笑著勾住。
然而命運總是喜歡開玩笑。大三那年春天,沈西樓突然消失了。沒有告別,沒有解釋,只有宿舍里留下的一封信。
"星辰,家里出了些事情,我必須立刻出國。對不起,沒能當面道別。請別等我。——西樓"
許星辰瘋了似的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醫學院、圖書館、他們常去的咖啡館,甚至聯系了沈西樓的老家,得到的只有冰冷的"不知道"。
三個月后,他收到一封沒有回信地址的明信片,上面只有一句話:"愿你如星辰般永遠閃耀。"郵戳顯示寄自美國波士頓。
畢業后,許星辰進入北京一家天文研究所工作。他變得沉默寡言,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研究中。同事們都知道這個英俊的年輕學者有個習慣——每當有流星雨預報,他總會獨自一人去郊外觀測,帶著一臺老舊的入門級望遠鏡。
十年后的夏天,許星辰作為特邀嘉賓參加青海湖國際星空節。三十五歲的他已經小有名氣,發表了幾篇頗有影響力的論文。活動結束后,他獨自來到十年前與沈西樓相遇的那片湖畔。
夕陽西下,湖面泛起金色的波光。許星辰支起三腳架,調試著昂貴的專業相機。突然,他的動作僵住了——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指導幾個孩子使用望遠鏡。
即使過了十年,即使只是一個背影,許星辰也能一眼認出那是沈西樓。她的馬尾辮變成了干練的短發,身材比記憶中更加纖細,但那個微微歪頭的小動作一點都沒變。
"西樓?"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身影明顯僵了一下,緩緩轉身。時光仿佛在這一刻靜止,沈西樓的眼睛還是那么明亮,只是眼角多了幾道細紋。
"星辰..."她輕聲喚道,嘴角揚起那個許星辰夢見過無數次的微笑,"好久不見。"
他們坐在十年前的位置上,中間隔著一臺天文望遠鏡,就像初次見面時那樣。沈西樓現在是一名兒科醫生,這次是帶醫院的幾個小患者來參加星空節的公益活動。
"當年為什么不告而別?"許星辰終于問出了埋藏十年的問題。
沈西樓望著湖面,聲音很輕:"媽媽確診了癌癥,需要去美國治療。爸爸聯系了那邊的專家,我們必須立刻動身。"
"你可以告訴我的..."
"告訴你又能怎樣呢?"沈西樓苦笑,"讓你放棄學業跟我走?還是開始一場看不到盡頭的異地戀?那時的我們太年輕了,星辰。"
許星辰沉默了。她說得對,那時的他們確實無力對抗命運的安排。
"媽媽后來怎么樣了?"
"撐了三年。"沈西樓的聲音平靜,但許星辰能看到她眼中閃爍的淚光,"那之后我留在美國完成了住院醫師培訓,去年才回國。"
夜色漸深,第一顆星星出現在天幕上。他們聊起這十年的經歷,小心翼翼地避開感情話題。直到沈西樓的手機響起,她看了一眼屏幕,表情變得柔和。
"我得回去了,明天一早還有手術。"她站起身,猶豫了一下,"要一起吃早餐嗎?我住的酒店就在附近。"
許星辰點點頭,兩人約好時間地點。看著沈西樓遠去的背影,許星辰忽然注意到她左手無名指上閃爍的鉆戒光芒。
第二天的早餐在一種奇怪的氛圍中進行。沈西樓告訴許星辰,她上個月剛訂婚,未婚夫是同一家醫院的外科醫生。
"他是個好人,"沈西樓攪動著咖啡,"不像你這么浪漫,但很可靠。"
許星辰努力保持微笑:"恭喜你。"
沉默片刻后,沈西樓突然問道:"你呢?有沒有遇到特別的人?"
許星辰搖搖頭:"工作太忙了。"他沒有告訴她自己曾經嘗試過約會,但每次看到流星,心里想的還是十年前那個在星空下許愿的女孩。
分別時,沈西樓給了許星辰一個擁抱。"這次好好道別,"她在他耳邊輕聲說,"謝謝你出現在我的青春里。"
許星辰站在原地,看著沈西樓坐上出租車。車子啟動前,她搖下車窗:"許星辰,答應我一件事。"
"什么?"
"別再做那個守著星空等待的男孩了。"她的眼睛在晨光中閃閃發亮,"你值得擁有屬于自己的幸福。"
出租車漸漸遠去,許星辰抬頭看了看湛藍的天空。他知道,這一次是真的告別了。十年的執念,在這個青海湖的清晨,終于畫上了句點。
回到北京后,許星辰開始整理書房。在一個塵封的紙箱里,他找到了大學時的日記本和一堆沒有寄出的信。最上面一封的日期是十年前沈西樓離開的那天,信封上寫著"致西樓"。
許星辰沒有打開它,而是將整箱信件放進了儲藏室。窗外,夏末的陽光正好,他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同事前幾天推薦的相親對象的號碼。
"你好,我是許星辰。"他心里暗暗地說,"聽說你也喜歡看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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