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越南是白眼狼？曾幾何時，中越關系親如兄弟。

回顧一下越南的近現代史，充滿了屈辱和痛苦。越南先后進行了抗法和抗美的艱難作戰，在北越政權反抗美國的戰爭中，中國節衣縮食，給予了全方位、無保留的支持。不僅精心協助越南打造軍隊，幫助其建立起一整套工業和軍工體系，而且在幾十年間，累計提供援助超過200億。

這份情誼，本應堅如磐石、牢不可破。

突變：國家野心和錯綜復雜的戰略博弈

誰能想到，越南抗美救國戰爭僅僅結束六年之后，1979年，中越之間爆發了一場激烈的戰斗。雖然熱戰28天就結束，但后期各自堅守陣地互有攻守，演化成長達十年的老山輪戰。

中越戰爭，是新中國成立后的最后一場大規模戰爭。40億元人民幣的戰爭開支，相當于當年軍費的四分之一。為什么兄弟國要刀兵相見？為什么中越關系突然走向破裂？回溯當年國際形勢，堪比戰國時期的七國關系，風云變幻，錯綜復雜。

1949年和1962年，越南主席胡志明兩次來到中國請求援助，可以說，就援助而言，越南在1964年之前主要依靠中國。中國，也是1956年之前唯一為越南提供軍事援助的國家。毛主席在接見越南國防部長武元甲時，曾明確提到：

“我們之間是相互幫助，共同戰勝敵人，你們不會丟掉我們，我們也不會丟掉你們。我們相互支持，這是肯定的。”

中蘇決裂之后，越南卻逐漸倒向了實力更為強大、擁有高科技和現代武器的蘇聯。

美越戰爭后期，蘇聯憑借強大的經濟實力，開始對越南進行大規模投入。短短幾年間砸下上百個億，這與中國斷斷續續幾十年才投入200多億形成了鮮明對比。雖然中國是在本身國力困難時竭盡全力援助越南，但這并沒有留住越南的“心”。1960年代中期，越南不再批評“蘇聯修正主義”，中國為了表明不滿，撤出了一個師，嫌隙越來越深。

1969年胡志明離世后，中越關系開始惡化，中國的援助隨之減少，最后從越南撤回了軍隊。但中國還不想放棄越南，1973年，越南總理范文程到訪中國，獅子大開口，一下子提出81億元的經濟援助，重病中的周恩來一再斡旋，才降為25億元。

蘇中關系的惡化，早在新中國成立初期就已埋下種子。蘇聯起初對中國的革命模式并不認可，朝鮮戰爭后態度有所轉變，但1953年斯大林的離世，成為中蘇關系的重要分水嶺。赫魯曉夫上臺后，全面否定斯大林的政策，援中態度也發生動搖，甚至有操控中國的企圖。珍寶島戰役爆發后，中國面臨建國以來最嚴峻的外部威脅，這促使中國緩和與美國的關系。

但隨著1972年尼克松訪華、中美關系升溫，越南把這視為中國人背叛越南抗美戰爭的一個標志。就在越南與蘇聯緊密合作的當口，中國也加強了和柬埔寨的合作，以此來阻止越南在東南亞的稱霸。鄧小平后來對新加坡總理李光耀說，越南人要在東南亞謀求霸權，蘇聯支持它的野心。

1975年9月，越南總理黎筍訪華，希望得到部分援助，以對蘇聯保持一定的獨立，鄧小平代表中國，和越方簽署了貸款和援助協議。但鄧很快又失勢，文革激進派要求黎筍譴責蘇聯霸權，導致黎筍未舉行常規答謝宴會就離開了北京。一個月后，黎筍在莫斯科簽下了支持蘇聯外交立場的協議。

激進派被抓后，越南官員一度希望和中國改善關系，但沒有得到回音。鄧小平復出的前幾個月，越南與蘇聯簽署擴大軍事合作協議，與柬埔寨的邊境摩擦越來越頻繁，同時，把大批華人送往拘留中心，華人開始逃離越南。

1978年的中國，面臨著一個潛在的、比入侵更大的危險，即如果蘇聯擴大使用越南的軍事基地，將導彈部署到越南，中國將被蘇聯和越南包圍。鄧小平在出訪國外時說，越南就是亞洲的古巴，一旦成真，中國將很難迫使蘇聯撤出這些武器。當時的中國急需加強和其他國家的合作以對抗這種威脅。

1979年初，中美正式建交。幾乎同時，中國決定發起對越自衛反擊戰。

爆發：憤怒的鄧公和28天的戰爭

無論從個人還是國家的角度來說，鄧小平都有被越南出賣的感覺，因為中國曾為越南反抗美國做出了巨大犧牲，而50年來，他跟越南人也有著深厚的個人交往。

半個世紀以前，鄧小平在法國勤工儉學時，就與越南人一起參加了抗法斗爭。胡志明也是留學法國，1930年代末，鄧胡二人曾在延安見面。周恩來則在法國時就認識胡志明，一度是黃埔軍校的同事。在1940年代和1950年代初，鄧和越南共產黨人是爭取共產主義勝利的革命戰友。

鄧小平的前部下韋國清將軍也與越南淵源很深，他是廣西壯族人。鄧小平后來對新加坡總理李光耀說，1954年越南跟法國人打仗時缺少大規模作戰經驗，中國派去的韋國清在指揮奠邊府戰役中發揮了關鍵作用。越南北方的防空任務也是由中國高射炮部隊執行的。

鄧小平對越南的憤怒可以想象。

而此時的越南，依托蘇聯的軍事援助與政治背書，迅速走上了擴張道路。其核心目標是重建"法屬印度zhi那聯邦"——將越南、老撾、柬埔寨三國整合為統一政治體，并進一步染指泰國，妄圖以東南亞霸權奠定"世界第三"地位。

1970年朗諾政變后，柬埔寨紅色高棉在波爾布特領導下開展反政府斗爭。越南曾協助紅色高棉奪取金邊，然而當波爾布特要求越南撤出時，越方卻翻臉了。1978年12月，越南以10萬兵力分七路大規模入侵，波爾布特政權倒臺，韓桑林傀儡政權登場。與柬埔寨擁有806公里邊境線的泰國成為下一個目標。

越南的擴張已經觸及地緣戰略紅線。如果越南成功吞并老撾、柬埔寨，一個"印支聯邦"將崛起于中國西南邊境——其地理位置扼守南海、新加坡海峽與馬六甲海峽咽喉，這意味著中國南大門被鎖死，生存空間被極限壓縮。

一個試圖以武力重塑地區秩序的霸權政權，終將為其狂妄付出代價。

1979年1月28日訪美期間，鄧小平和總統卡特、安全助理布熱津斯基等會談時，解釋了他要對越南進行懲罰性打擊的原因，并表示會在10到20天后撤出。美國明確不會插手這場戰爭，鄧小平達到了目的，當中國進攻越南時，蘇聯必須謹慎考慮是否出手。

此時的越南仍然不信中國會采取軍事行動，盡管他們進行了相應軍事調動。一本叫《勝利的一方》的書中記載，1979年2月16日，即戰爭開始前一天，越南人民軍的一名上校對諒山的一個部隊說：“即使給中國糖果，中國也不敢進攻越南。”蘇聯的支持和抗法、抗美的勝利極大地增長了越南的自信，可惜這種自信很快就將遭到毀滅性打擊。

2月17日當天，《人民日報》發表文章《是可忍孰不可忍》，向全世界表明中國的態度，中越戰爭正式爆發。中國軍隊兵分14路，迅速進入越南境內。經過一系列戰斗，到2月27日，中國軍隊已抵達越南北部重鎮諒山。3月6日，中國軍隊距離河內僅150公里處。教訓的目的已經達成，鄧小平果斷下令撤軍。

戰爭初期，中國軍隊遭遇較大困難，前3天傷亡過萬，但越軍最后傷亡超過11萬。此后長達10年的輪戰，越南常年維持百萬軍隊，經濟幾乎被拖垮。加上蘇聯后來深陷阿富汗戰爭，援助逐漸減少。蘇聯解體后，越南失去了重要依靠，最終，越南與中國全面建交，多年紛爭至此正式結束。

后冷戰時代：那些關于戰爭的謊言

戰后，越南1980年憲法增加了“中國是最大的敵人”條款。八年后，當中國成為越南發展經濟的必備抓手時，“敵人”的定位和稱呼逐漸從越南憲法和各類出版物中消失。當然，越中關系的變化不僅取決于經濟，其實還和南北方的差異有很大關系。

越南是一個南北差異分化顯著的國家。北越和南越在殖民時期就有不同的發展路徑。北方長期處于中國的影響之下，而南方由于殖民地時期的西方影響，形成了多樣化的社會結構。統一后，雙方矛盾并未消除，反而在處理南方舊勢力和對外政策上分歧嚴重。南北派的輪流執政導致越南在冷戰后的對外政策上忽左忽右。

新世紀以來，在越南，你可以聽到親中的呼聲，也能聽到隱約的反中嘯叫。越南官方對這場戰爭的宣傳加劇了民族情緒。

2009年2月，越南《西貢營銷報》上發表一篇文章，叫《二月邊界（1979-2009）》，里面很多不實之詞。例如文章說，在老街的巴特夏，第一天就有數百名婦女兒童被殺害。高平和安縣興道鄉通卓村，有30多人被砍成碎塊等等。文章指責越共為了經濟發展，遺忘了當年犧牲的越南戰士。可見，即使戰爭過去多年，越南部分人仍對當年的失敗耿耿于懷。

九十年代越南的《人民報》還拋出了“中國60萬大軍首日推進11公里”的論調，而諒山戰役，55軍163師強渡南窮河，用8個小時突破了越南人吹噓的鋼鐵長城，所謂首日推進11公里的說辭毫無根據。

《二月邊界（1979-2009）》還表示，在諒山、高平、老街三個主戰線上，中國動用了比越南多7至10倍的兵力進行進攻。這和越南官方炮制的中國靠人海戰術取勝的敘事邏輯形成了呼應。

當時解放軍在越南邊界集結人數約55.5萬人，其中作戰部隊22.5萬人。越南方面布置了近十萬人，但還有民兵組織十多萬。所以盡管中國兵力占優，但并非文中說的7到10倍的優勢。而且，據參加1984年者陰山拔點作戰的老兵回憶，當時一個加強連往往要對抗越軍整營的兵力。

歷史就像北部灣的潮水，終將沖刷掉人為涂抹的油彩。

尾聲：經濟領域向中國看齊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世界巨變，中國樹立了既發展經濟又保持社會穩定的大國形象，經濟領域取得巨大成就，這使得越南也在積極變化。

1986年，越共六大作出決策，把工作重心轉移到經濟建設上來，對內深化改革，對外實行開放，使越南逐步擺脫了危機。越共七大到十大相繼召開，越南保持了長時間經濟增長，大部分人的生活得到改善。中越實現了和平發展。

回顧1979年以來的中越邊境沖突，這段歷史像一面鏡子，映照出國際關系中的復雜和無常。正如鄧公所言：“發展才是硬道理。”只有自身實力的強大，才能對周邊國家保持吸引力和威懾力，才能更好地維護國家權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