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10月28日深夜,皮定均接到周總理從北京打來的電話,通知他組織上已經決定由他皮定均擔任蘭州軍區司令,明天就去上任。這個命令也真夠急的,當天深夜通知,次日就要上任。
皮定均沒有打擾已經熟睡的妻子張烽,次日清晨才派人去福建省革委,把她接回告知。張烽聞言,皺著眉頭驚訝不已:“怎么搞的嘛,你事先都不知道?”皮定均一笑置之,他知道有人在上頭從中作梗了,但他不在乎,也沒法追究。
張烽見狀更加不滿了,丈夫可以說走就走,帶幾件衣服在身上就夠;自己得為后面的生活考慮,收拾好家里大大小小的東西帶去,。其實皮定均可以給周總理提要求,晚幾天上任,理由是安置工作和家里;但他深知蘭州軍區需要自己這個司令,西北邊防需要自己這個主事人。
對于調任一事,皮定均早就知道,有人跟他通過氣了。那是1969年3月的珍寶島戰斗后,早就不管實際工作、只為國參謀的劉伯承,找到毛主席,提出升皮定均(福州軍區副司令)為蘭州軍區司令的建議。1955年親批“定均有功、由少晉中”的毛主席,采納了這項建議。只是由于種種原因,沒有正式下達這一命令。
上世紀60年代中期以后,中蘇“同志加兄弟”的親密關系,因各類矛盾急劇惡化,邊境也隨之不斷發生摩擦。因此,我國戰略防御重點逐漸由東南轉向西北、華北、東北這“三北地區”。這是必然的趨勢,建國初期的有識之士都預料到了。
69年2月,蘇聯遠東邊防軍進入一級戰備狀態;3月,發生珍寶島流血事件,以我方勝利告終,之后我方實際控制珍寶島。珍寶島一役后,中蘇關系進一步惡化,蘇聯高層叫囂著要對我們進行“外科手術”。
而我方也作出無所畏懼的輿論回應,并進行全國性的戰略工作調整。毛主席發出“要準備打仗”的號召。在中共九大的政治報告中,有一句:“我們要作充分準備,準備他們大打,準備他們早打,準備他們打常規戰,也準備他們打核大戰。”
皮定均上任蘭州軍區司令,一是當時我們正提倡軍事干部的年輕化(皮正值55歲);二是劉伯承的大力舉薦。一開始,劉伯承想的是福州軍區司令韓先楚,但福州軍區也很重要,離不開韓先楚,便轉而提議皮定均。
劉伯承選皮定均,主要是看中了他的三大優點:有戰略頭腦,十分勤快,善于治軍和打仗。劉伯承一提議,迅速得到毛主席、周總理的同意,但也有人態度曖昧、明里暗里否定。不管怎么說,歷史最終還是選擇了皮定均。
皮定均離開福州、飛往北京的第二天,中央關于他的任命通報才到。妻子張烽接過這份通報,苦笑著說:“先走人后下命令,這種事太少見了,定均也是第一次碰到。”真是一個特殊、神奇的年代。
皮定均到北京后,沒有馬上轉機蘭州上任,而是在時任總長黃永勝的統一安排下,去東北參觀當地的人防措施和人防工事。在東北走了一趟,周總理才找他談話。
談話中,周總理著重強調了大西北的戰略意義,皮定均重重點了點頭。之后,皮定均帶著從東北參觀歸來的感悟,去見了老首長劉伯承,進行接下來的工作交流。
劉伯承在抗戰時期,就注意到皮定均是個值得培養的軍事人才——打仗愛動腦子。劉伯承有意培養他,遂多次委以重任。皮定均那時候是129師隨營學校第一營營長,后升特務團團長。
皮定均機智能干,特別膽大。一次劉伯承叫他去偵察敵情,沒想到他沒派人去,而是自己跑敵占區逛街去了。最后被日寇認出,萬幸跑出來了。抗戰后期,劉伯承松開拽著皮定均的那根繩子,放他出去單飛。1944年9月,皮部孤軍深入,南渡黃河,開辟豫西抗日根據地,任河南人民抗日軍第一支隊司令。之后,他又率部創造出突圍千里至華東的奇跡。
1969年,劉伯承再次啟用皮定均,希望大膽的“皮猴子”能創造一個奇跡。時隔多年再次因公再見,劉伯承和皮定均都十分高興。皮定均說起自己在東北的收獲,并談論起到蘭州后的各種構想。
一開始還好,皮定均講到到蘭州怎么樣時,劉伯承的面色愈發嚴肅,但皮沒有察覺到,而是越說越興奮,沉浸在自己“強大蘭州”的設想中有些無法自拔。
這時劉伯承突然開口,語氣不善地打斷皮定均的演講:“皮定均,你不要再說了,這樣急于求成,會摔大跟頭的。”隨著劉伯承的娓娓道來,皮定均腦袋里的那個彎終于轉過來了。
劉伯承之所以只對蘭州軍區司令的人選作出推薦,就是因為他對蘭州軍區當下情況感到憂心,認為只有放上合適的人,才能讓他放心睡得著覺。
其實即便劉伯承不講,皮定均到了蘭州后,也會想明白,頂多栽幾個小跟頭。
皮定均那些豪言壯語,多少也有些興奮過頭的因素在其中,可該提醒批評還是得提醒批評。
劉伯承告訴皮定均:“蘭州的情況跟沿海不一樣,跟山河四省也不同。你去蘭州是中央對你的信任,你想早點做出一番成績來,我能理解,但你不能忽略蘭州軍區的實際情況啊。你去蘭州,首先要摸清陜、甘、寧、青,知道這大西北的優勢和不足。你那些計劃好是好,但是真能實行嗎?”
皮定均臉頰和耳邊微紅,劉伯承沒繼續批評了,講起自己以前遇到過的復雜事。聽完老首長的一番告誡,皮定均變得更加沉穩了。
皮定均從北京飛西北,先到的西安。一下飛機,他就投入到工作中,檢查西安防空設備的情況,并向陜西省軍區提出了一些要求。
之后飛蘭州,皮定均一下飛機,就給了這些下級一個下馬威:歡迎儀式非常隆重,軍區內數得著的干部全在下面候著,因為不知道新司令什么時候到,他們已經在凜冽的大風中等了兩三個小時了。皮定均完全不領情,不滿地講了句:“不要這個樣子。”最后,蘭州軍區新任司令的接風儀式,草草結束。
當時大多數軍區干部不太高興,覺得皮定均不近人情、是個怪人。但時隔多年后,他們再談起這事,對皮定均的評價卻大變,嘖嘖稱贊,各種溢美之詞。就皮定均不近人情這一點,妻子張烽不止一次說過,皮反駁道:“平時人情多了,戰時就沒有人情了。”
其實皮定均是很有人情味的,只是剛認識的那些人還不了解他。到蘭州的第二天,他就早早起床,開始了工作。由于當時“政治可以沖擊一切”的導向,很多單位不敢大抓訓練。因此皮定均一到,就召開擴大會議,傳達中央關于戰備的指示。
為了落實戰備訓練,皮定均從身邊抓起,要求軍區領導機關的數百名干部上早操。為此,他每天都第一個出操。由于他起到的表率作用,這事不到三天就初步形成規定了。
皮定均大抓訓練的“頂風作案”的做法,引起了不少周圍人的擔憂,有人提醒他別被人抓住了辮子,他卻滿不在乎地說:“我一心為黨為國,死也無愧,隨他們怎么樣!”
到蘭州的第二周,皮定均率軍區內的各部門負責人,視察邊防陣地,馬不停蹄地跑了整整三個月。4年后皮定均離開時,軍區配給他的吉普車報廢了四輛——因長期在地形惡劣、氣候惡劣的地區行駛。
而軍區給他配的那臺上海牌轎車,他走時轎車嶄新如初,跟沒開過一樣。
皮定均在蘭州軍區不僅治軍,對地方上的民生也特別關注。有次視察甘肅張掖一窮山惡水的地方,見山民家上至十多歲女孩、下到三四十歲的婦人,許多都衣不蔽體。
皮定均大怒,質問為什么。地方干部一下說這是傻女,一下說那是地方習慣。皮冷笑一聲反問道:“你家的女人有沒有這個習慣?”
皮定均骨子里還是那個放牛娃,同情弱小、憤怒不公,這是過了幾十年都沒有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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