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更勇敢的“我”、更自由的“我”、是被世界深愛著的“我”。」
“姜逸磊,你能不能不要再抽煙了”
近日,一則小紅書帖文登上微博熱搜。在作者筆下,papi醬成為了自己的大學同學。寥寥百字,短小的篇幅勾勒著既朦朧又真摯的情感。
無獨有偶,早在前些年,“成為陳都靈,是我少女時期的一種英雄主義”也被廣泛流傳。在想象與真實交融的文字里,人們感受著她與她們帶來的溫暖,更讀懂了某種貼近生活的愛。
(《成為陳都靈,是我少女時期的一種英雄主義》@許蠻蠻)
這些文字被統稱為“夢女文學”。有人說,“這些文字合理得讓人落淚”,也有人說,“它就像是真實發生過的事”。
在以女星為創作對象的夢女文中,她們走出熒幕,成為我們的同學、鄰居姐姐、總是對我好的阿姨……那些承載著自我投射與真實模樣的她與她們不再遙不可及,以一種脫離傳統兩性關系的視角講述著可能發生在每一個女孩身上的故事,更揭開了女性筆下對她者關系的全新解讀。
01
夢之所夢:與自我對話
夢女一詞,最初起源于日語“夢女子”,是指幻想自己與二次元角色發生包括但不限于愛情向、親情向的沉浸式互動程度高的女性。延伸至今,夢女的幻想對象也從二次元走出,適用于更廣泛的群體,但常被置于親密關系的敘事框架內。
近期流行的夢“女”文學則以女藝人為主要幻想與寫作對象。多數文字描述著一個以第一人稱視角展開生活的世界,女藝人成為了“我”生活的重要參與者。
在創作者筆下,她們身上都有著自己獨特的氣質:“陳都靈扎著馬尾,就能美成一個焦點”;“文淇的文字靈氣四溢,字字珠璣”;“賈玲的性格總帶著不服氣的倔強”……
(以不同女藝人作為夢角的夢女文學)
然而,這些夢并非虛無縹緲,天馬行空。許多夢女的創作融合著真實現實的元素,甚至開辟另一種可能的if線(假如她沒有成為藝人等)。對于夢女而言,這些文學還容納著自己充沛的情感與對人物的理解,并試圖建構起一個只屬于自己與她的夢境世界。
在較為出名的夢女文中,“我”是青春期羞澀有些沉默的女孩,而陳都靈是成績優秀卻低調的尖子生。通過“我”的敘述,她者形象被不斷塑造為校園時期近乎完美的存在。因此不難發現,夢女的夢不完全是虛幻的建構,細膩的文字與筆觸還照見著某種隱形的投射關系。
(網友在陳都靈夢女文下的評論)
一方面,文中的“我”盡管被賦予了全新的職業、身份甚至被置于陌生的環境,但同時又保留著夢女本身經歷的一些特質,例如高中生在學業背景下的敏感易碎,職場壓力中的不安焦慮等。因此可以說,文中的主角是夢女的某個經歷切片,承載著亟需慰藉安撫的情緒。
另一方面,夢中的對象則基于一定真實原型,被勾勒成與我有著互動的角色。而她具備的情感與體驗,已然是被拆解重組的另一個“我”,是夢女自身理想的化身。
因此,夢女文學的本質,是一場盛大的自我對話。她是更勇敢的“我”、更自由的“我”、是被世界深愛著的“我”。由此,“成為陳都靈,是我少女時期的一種英雄主義”得以誕生。
同時,夢女文學又是均質平等的。文字給予每個人展開自我敘事的機會,人們得以將仰望與凝視她者的視角轉換,把握作為夢女、更作為女性的主體性,以自己為圓心向內書寫。
02
非羅曼蒂克敘事:打破愛的定式模版
細察夢女文學的內容文本,不難發現夢女文中雖然籠罩著朦朧的情愫,卻幾乎不具備著稱得上親昵行為的描述,甚至連彼此的關系都停留在淺嘗輒止的交際中。那些浪漫的、與愛情沾邊的詞匯與字眼淡出了舞臺,但正是這種恰到好處的描述反而更能引起多數讀者的共情。
由此可見,夢女文學的流行不僅僅在于投射關系的照見,還在于跳脫傳統敘事方式的創新性。
(伊娃·洛易思的訪談)
在此前部分戀愛文學的筆墨中,女性總與男性互動并展開著一段故事的推進。盡管作者為女性賦予著極高的地位、令她坐擁著無數的財富,抑或刻畫超出常人的精神,“但她總擺脫不了被看的命運”,視角的他者化使她永遠無法走出那座圍城。
而無論是霸總小說抑或古早瑪麗蘇,過量的“他追她逃她插翅難飛”似乎把愛簡化成某種畢生追求,但這種情理之中似乎是被形成、被塑造的。而小說中的關于愛的描述也并非來自于某位人物的魅力,更在于行為、語言的描摹。
(《中國文學:關于女性的敘事》)
但夢女文學從視角的出發點上便是女性化的,并在愛與情感的描述上剝離了傳統兩性關系的相處模式,將其還原成生活中最本真的交往。此外,它不強調故事的唯一結局——是否結成伴侶,達成某種穩定的關系,而注重體驗中夢女與對象的情感波動。
夢女文學打破了“愛與被愛”定式敘事模版,是不依附于性緣描述的溫和訴說。“我”與她可能是沒什么接觸的同學,也可能是偶然遇見的公司同事,但這不妨礙我之于“她”的情感。它可以是無結果的,可以是不為人知的,因為好的壞的都是屬于“我”的。
(小紅書中的夢女bot)
這正折射出人們情感需求的轉向,比起依靠兩性關系獲得慰藉,似乎做夢更為美好。在快節奏的社會擠壓中,它不需要外界干涉,充當著情感撫慰的緩沖地帶。
不僅如此,夢女文學也成為當前女孩們找回自主敘事方式的一種表達。在對他者描述中的愛失望、不信任的同時,“夢成為我唯一能把握的敘事”。
畢竟,比起書寫宏大故事,細水長流地記錄自己與她之間的情感與生活更真摯動人。而滴水穿石間,這些文字正悄然迸發著女性經驗與情感的共振。
03
她者關系:日常化的共情聯結
但也有人表示不解,網絡中對夢女這一群體的熱議不在少數。他們認為“總會有夢醒時分”,“做完夢,然后呢?”
事實上,夢女們愛上的不僅僅是幻想與投射出的她,更是一個個真實具體的人。在夢女描述中,她們是班上名列前茅的同學,是隔壁村助教的老師,是鄰居家見多識廣的姐姐……而她與她們,你總能在生活中找到那么一兩個原型。
在夢女文中,她們的舉動也是落地的、不懸浮的,仿佛多數女孩都能在記憶中打撈起類似的片段。姜逸磊在飯店制止其他人在室內吸煙;文淇則在角落悄悄畫著我的畫像;徐熙娣則在我被冷落時帶我加入游戲……
夢女文中,有著無數在成長中不經意間感受到的女性的照拂,抑或某種再日常不過的相處模式。而真實的女性形象,通過夢女的再創作,則形成了新的女性共同體敘事。
此外,夢女文還彰顯了女性理解中的她者關系。不是簡單對立,更不是凝視與被凝視,而是一種共情式的聯結。它包含愛,卻又不僅僅是愛,還參雜著羨慕、嫉妒甚至淡淡的遺憾。
(“袁立文學”中的描述)
此前,關于女性的相處常以“香香軟軟”、“女孩子之間就是最美好的”類似字眼冠名,在純潔化她者關系時,這種言論與敘事法則似乎也抹殺著她們在情感交流中的主體性,僅將其視作單一情感輸出的扁平個體。
夢女文學雖然以夢為名,卻往往勇于直面殘酷的現實,打破了外界對女性情感的刻板定義。夢女筆下的兩人關系時常微妙,也存在著相互競爭、扶持甚至理念不一的矛盾統一場景。有時也會漸行漸遠,爆發爭執,甚至“遠方再沒傳來故人的消息”。
基于現實相處的蹉跎與遺憾的夢女文,卻顯得更加真實。而這些情感的總和組成了夢女與女性間的共同經驗,它是生活的微小切片,是對女性力量感知的某種濃縮,展現了某種日常化的情感。
(網友在博客@張春酷酷酷“友誼不容易”下的評論)
于是,在夢女文學里,人們創造角色,創作故事,同時也在感知愛、表達愛,描述著她與她們的情感。
正如《成為陳都靈,是我少女時期的一種英雄主義”》作者許蠻蠻寫到的,“夢女文學對我而言,就是一個小小的繆斯計劃,寫作的過程既是在反叛繆斯,也是在制造繆斯。她最像她也不是她,而是我全部心的投影”。
夢女的夢卻又不僅僅是夢,而夢女文學也從來不只是幻想。它與真實生活互文,鑿開舊有情感敘事的縫隙,照見了更多未被言說的她者故事。
(圖片來源于網絡)
參考文獻:
【1】屈雅君,《中國文學:關于女性的敘事》
【2】BIE的女孩,《夢“女”的夢女:“陳都靈是我少女時期的英雄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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