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參軍五十載

雪域浪人

第一節——第三十四節（略）

第三十五節：第二次探家的經歷與感受

上世紀七十年代末的1979年底，我參軍入伍已經七年，距第一次探親已三年半了，七年沒有和家人一起過春節了，非常想回家和家人吃個年飯。平時和家人雖有書信，但哪能抵擋那濃濃的思念之情！自己將想法告訴了處長，處長思索了一下說，你把工作移交下，叫小楊（營房助理員）代著。我三天時間就把賬目、倉庫實物清點造冊做了移交。倉庫存放的都是槍支彈藥，移交必須仔細，馬虎不得。我把移交表給了1份給處長，處長說你的休假報告已經批下來了，我高興的說，謝謝處座！處長同時重申了休假的規定，“要時刻牢記自己是一名軍人，特別是軍隊干部，必須按受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約束；要嚴格要求自己，不該做的事情絕對不能做，未經組織批準不得超假”。我對處長說，請首長放心，我一定嚴格要求自己，決不給領導添堵。

那時西藏部隊干部休假可以坐飛機，慶幸自己趕上了好時代，乘飛機休假非常高興。我下午到軍務股開好通行證后，立馬去了拉薩民航聯系購票事宜，飛機票非常緊張，按我登記的號至少要排隊一個月后才能取票，看到這個情況，上午的高興勁都沒了。后勤處老同志多，他們地方的熟人也多，通過人托人關系，弄到了1張三天后的號，謝天謝地！高興極了。

當年沒有高速，從拉薩到貢嘎機場的路況不是很好，大巴跑的慢，順利到達機場得兩個來小時，乘機人員都是到民航乘坐班車到機場住宿。那時機場條件也不大好，食宿非常一般。但回家心切，都不會在意那些小事，在意的是成都的天氣，如果成都遇上霧霾天氣，我們就只有在機場待命。

冬日的拉薩，依舊是藍天白云，艷陽高照，但她已沒有了春的和熙、夏的熱烈，綠色褪盡留下遍地銀灰。舉目遠眺，周邊山巒被茫茫白雪所覆蓋，在陽光的照耀下發射出刺眼的光芒。溪邊的小草,身軀雖被寒風摧殘殆盡,但根系卻深深的扎在泥土中,靜靜的等待春的到來。營區那幾棵幸存的小白楊，黃葉散盡，赤祼祼的枝條和嚴冬抗爭著，顯示出它強大的生命力。

最為顯著的特點是晝夜溫差大，白天艷陽高照，晚上異常寒冷；白天穿絨衣就可以，但晚間睡覺時被蓋上邊還得搭上軍大衣，否則就會感冒。高寒地區空氣稀薄，感冒了會加重缺氧，引發出頭暈、胸悶、乏力等癥狀，如果不及時治療有誘發高原肺水腫，腦水腫等病癥，嚴重時會危及生命安全。

慶幸的是我們那航班運氣好，成都天氣很好，飛機順利降落貢嘎機場。飛機加油、機艙衛生清潔后，我們開始登機。那時飛拉薩的是蘇聯的“伊爾—18”小飛機，只能坐70來人。兩小時后飛機到達成都雙流機場上空，映入我們眼簾的是兩個不同的世界。成都沒有藍天白云，泛白的陽光顯得沒精打采，但處處都是綠色，小麥、油菜、各種蔬菜郁郁蔥蔥、生機盎然。農民兄弟赤祼著上身，拉著裝滿各類物件的板車在公路上疾駛著。

離別家鄉七年，感覺那是多么久遠，今日重返故土，心中滿是感慨。從拉薩坐汽車再轉乘火車到成都至少也得一周時間，坐飛機兩個多小時就到了，真有“日行八萬里”的感覺。

飛機安全降落在成都雙流機場，走下飛機，取出托運的行李，搭乘機場大巴到成都民航售票處坐公交到火車站。上飛機時托運15公斤，手提5公斤；下飛機后將軍大衣、棉衣褲、大頭鞋脫掉，將軍裝口袋里面裝的物品取出后增加了不少重量，只好去辦了托運。那時雖然沒有現在這樣多的外出務工人員，但臨近年底了，南來北往的旅客還是很多，火車票很緊張，到售票窗口憑借軍人身份買了張站票上車。

探家的路途是非常辛苦的，買票難，乘車難，住宿難，背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趕路也很辛苦。好在西藏部隊干部休假可以乘飛機，避免了乘車難，住宿難的折騰。回家心切，滿腦袋全是親人那一張張期待的笑臉和故鄉的山水田園，那時好象沒有什么辛苦的感覺。在我們戍邊軍人的心里，探家再辛苦也是甜蜜的，辛苦也得去品嘗，只要爹娘在，探家永遠是我們的念想，什么苦都不能阻擋。

那個年代沒有現在的高鐵或動車，多是綠皮慢車，號稱直快、特快的火車每小時也就行駛四十來公里。慢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人多得讓你無法想象，沒有座位，沒有站立的地方，人挨人，人擠人，能擠上車就是幸福。

成都到永川300多公里，但那時火車沒有提速，得坐10多小時。所帶物品都辦了托運，隨身攜帶的就一個軍用挎包，沒東西有體力，有幸擠上了北京開往重慶的記得好象是九次特快，穿著軍裝的我上車后就在車廂連接處找了個位置站著，車到簡陽站下了很多旅客，但到內江都沒有找到坐位。到永川下車時記得是凌晨3點過，那時沒有出租，只好在侯車室呆到天亮坐班車回家。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后，四川農村和全國一樣，普遍推行了“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廣大農民向富起來、強起來邁出了堅實的步伐，時間不長，但效果明顯。家中有余糧，手中有余錢的農民兄弟開始改造自己的居住環境，提升自己的生活質量。我家庭條件不是很好，但父母的想法很多，也在緊密鑼鼓的進行著房屋擴建工作。

到永川的第一站還是回的農村老家，回家時正值老家修建房屋。老家原有三間瓦房，那是解放初修建的木板房，我當兵前的1969年進行過改建。將原三間房撤掉了一間，從新修建了四間，總共已有六間房了。我們兄妹五人加上繼父和母親共七人，六間房除去“堂屋、廚房、豬舍”只有三間臥室，顯然不夠住。經過生產隊、大隊批準同意，又在原有房屋邊上連著再修建兩間。

那時四川農村修建房屋都是土木結構，現代人稱其為“土房子”。回想起在家修建房屋的點點滴滴，至今還記憶猶新。修建土房子看似非常的簡單，其實也很有講究，也有一定的技術含量。

新建土房子，首先是房屋地址選擇，有些講究的家庭，還要“風水”先生擇基、擇期；其二是備料，這個過程有長有短，條件差一些的家庭，備料的時間相對要長一些。備料主要包括石料：安墻腳用、有的門框也用石料；木料:用于門窗、檁子、椽子；竹料：主要用做“墻筋”，筑墻時將其埋入墻體內以增強耐拉力，相當于現代混凝土中的鋼筋；青瓦：用于屋頂遮風擋雨防日曬；石灰、黃沙，用于房屋外墻粉飾。

建土房子基礎很重要。基礎包括放線、挖墻腳坑、砌墻腳；基礎根據地基土質松軟程度和家庭經濟條件而定，但最少也得安兩輪條石，一輪埋入地下，另一輪則讓其冒出地面，這樣有利于防止雨水浸泡到土墻。

筑墻（也稱夯墻）的基本工具是模夾板，俗稱“墻板”，一般為2塊2×0.4×0.1米”的厚木板，一端用木板連結封住，另一端配上鎖板卡，外加兩支承板栓（支承墻枋的兩支小圓棒），其他工具為舂杵（俗稱“墻錘”）若干；再有就是墻拍（修補墻面用工具）。

墻體的主要材料就是泥土。用含沙適量的竹林粘土或田底粘土，須反復翻拌至不含土顆粒，民間稱“做熟”為止。其標準是用手抓一把泥，握之能成團拋地即散開。筑墻時每一板都須放上“墻筋”，與泥土一并夯實；墻筋放置也有技術含量，有時要留頭子用于前后板連接，前后板墻或上下相鄰兩墻間的模板接縫須互相交錯，猶如現代砌磚墻時的磚縫交錯一樣。

每筑完二三圈墻后，就要進行修墻補墻。修墻時，人站在墻頂，用大修墻板向下用力拍打墻面，使之更為平整結實，并可矯正某些不夠垂直之處；打大板時能帶動整片墻幌動，檢驗各板墻間銜接是否良好，韌性強說明質量高，反之亦然。補墻就是用篩過的細泥填補各交接縫和凹下不平之處，凸出的要削掉；凹下去的則要填上細泥，再用“補墻拍”拍打，讓其平實光滑。

給我們家修建房屋的“掌墨師”是繼父的外?，我叫他“老表”。老表有些建土房子的技術，也比較敬業，我對他們的施工還是比較放心的。我回家時已經動工有幾天時間了，回家后就投入到了修建工作中，當兵前在家有過一次建房經歷，雖說是懂非懂，但也略知一些，有老表把關就行。我的工作就是挑泥巴，連續挑了五天，那時人年輕，天天挑感覺也沒什么事。服役七年，從普通士兵成長為副連職軍官，自己的體力沒有減，艱苦的農村生活也適應；在家人及鄰居心目中，我什么都沒有變，只是身體比以前更壯實了。

在下“墻板”的那天晚上，陪老表等匠人喝酒，那時農村紅白喜事都喝高度老白干，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醉的一塌糊涂，而且還大哭了一場。事后母親對我說，“有什么事別蔽在心里頭，蔽在心里時間長了會生病的”。我對母親說，沒事的，你兒子已經長大了。

父母離異留下的心里創傷，別有用心的鄰里鄉親對我這離異后代的歧視，家庭貧窮上不起學的窘迫，漫長的提干歲月的煎熬，這些所有不公正的“待遇”壓得自己幾乎喘不過氣來，怎能沒事呢？“三杯和萬事，一醉解千愁”只能說是醉的時候，醒來時你會發現仍然生活在原地。要讓自己忘掉“千愁”最好的辦法是看書學習，忘我工作；從書本中去發掘醫治“千愁”的良方，從勞動中去獲取解開“千愁”的快感。

第一次探親時去生產隊義務插秧，和社員拉家常很是愉快。這次農村都分田到戶了，也沒機會參加義務勞動了。三個月假期中沒有拜訪大隊、公社領導的安排，他們對我提干外調函的態度，我沒去計較，但心中還是有些不快，總覺得他們的所作所為，不值得讓我去尊重。

我們那時探親時間非常寶貴，今天做什么，明天做什么，都有預案或者說計劃安排，時間浪費不起。這次探親的目的非常明確，第一是看望父母和家人，其二就是到城鎮和工廠去“開疆拓土”，尋找那“貌美而善良的戀人，期盼來場慘烈的戀愛”。家里建房還沒有最后完工，我便告別了父母和家人，開始了我的戀愛之旅。

（未完待續）

（注：本文插圖均來自網絡）

作者簡介：

雪域浪人：本名龍建春，1972年12月入伍，曾在西藏軍區56190部隊服役。1986年12月轉業重慶永川稅務部門工作至2014年退休。在這古稀之年，倍感自豪是生命中擁有當兵的歷史，最驕傲的還是那段激情燃燒的軍旅歲月。

作者：雪域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