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4年夏,一封特殊來信讓北平一對新婚2年的老夫少妻寢食難安:“要么留在中國,放棄原國籍;要么離開中國,中國妻子不能帶走。”痛苦難舍中,82歲的老人提筆給周總理寫信。
他叫貝熙業,1870年出生于法國,獲取波爾多軍醫大學醫學博士后,前往越南抗擊鼠疫和霍亂。1913年,他輾轉來到中國,此后40多年再也沒離開這片土地。
他曾是袁世凱、汪精衛、梅蘭芳等人的座上賓,擔任過法國醫院院長,兼任中法大學醫學教授、北京大學校醫和總統府醫生等。
這個第一個將疫苗引入中國的洋醫生,憑借精湛的醫術救治了無數病人,被譽為“濟世之醫”。
這里記載著他40多年間的點點榮光,還有那份他未曾預料的命運的饋贈——在人生暮年遇到了一份純美愛情。
初次相遇時,12歲的女孩扎著麻花辮,有著與年齡不相符的憂郁。而他是已喪妻10余載,胡子花白卻依然矍鑠儒雅的六旬老人。
女孩名叫吳似丹,1924年出生在北京一個名門望族,與軍閥吳佩孚同為本家。父親吳明遠是中法實業銀行總經理,伯父吳鼎昌是大名鼎鼎的總統府秘書長。
然而,這位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女孩卻因肺病從小被困于家中,如同籠中的金絲鳥般,她同渴望外面明媚的世界。
第一次見到貝醫生時,他用真誠而慈祥的藍眼睛看著她,篤定地說:“我能治好你的病。”
仿佛一束陽光,照進她黯淡的童年。為了養病,吳似丹搬進了貝家花園——這個由貝大夫一手設計的位于北京郊區的一幢風景秀麗的花園別墅。
悉心照料的同時,貝熙業發現郁郁寡歡的吳似丹對畫畫有興趣,便把好友齊白石的畫拿來與她欣賞,鼓勵她勇敢追求理想。后來,吳似丹成功考入了輔仁大學美術系。
在養病的朝夕處間,吳似丹發現這位一絲不茍的白大褂也和自己一樣,藏著一顆詩人的心,“離開這個躁動不安的世界,我想隱身竹林,在鴿子飛來喝水的地方......”
她懂他寫的詩,共同的愛好,拉近了彼此距離,讓他們成為志同道合的忘年交。
許多個晨曦或黃昏,一老一少流連于花叢樹木間,傾心相談,寫生拍照,少女臉上的陰霾漸漸散去,明媚笑容浮在臉上。
她感激貝熙業不僅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更是人生導師。
七七事變后,北平被占領,藥品供應困難。貝熙業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和資源,冒著生命危險,騎自行車幾十里山路,將幾十斤藥品秘密運送到抗日戰士手中。
后來,他買了一輛別克車,后備箱塞滿珍貴藥材,這些藥品輾轉送到了白求恩大夫的手術臺上。
他還將貝家花園變成秘密聯絡點,掩護和搶救傷員。吳似丹成為他的得力助手,學會了包扎和護理,和他一起救死扶傷,他們相攜走過一段難忘的歲月。
日久相處中,一種特殊情愫在兩人心間流淌,但52歲的年齡差就像一座大山橫在兩人之間,“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這份深情只能埋于心中。
感情的突破是在一個暴雨夜。年邁的貝熙業不慎摔倒,年輕的吳似丹守在身邊寸步不離。與死神擦肩而過的劫后余生,讓他們下定決定打破世俗禁錮,活在當下。
1952年,這對“驚世駭俗”的老少配在北京民政局工作人員詫異的眼光中,完成婚姻登記。
當時的局勢,留在中國的法國人并不受歡迎,吳似丹卻選擇勇敢地嫁給愛情。
貝熙業激動地給朋友寫信:“似丹這個女孩太好了,她別無所圖,只是純粹地愛著......”
吳似丹卻為勇敢付出了代價。憤怒的父親無法原諒女兒瞞著自己嫁給年邁的洋人,盡管是他尊敬的醫生,他不許女兒再踏入家門半步。
隨著時局越來越嚴峻,1954年貝熙業接到了兩難信:“要么留在中國,放棄原國籍;要么離開中國,中國妻子不能帶走。”
兩夫妻痛苦萬分、寢室難安。貝熙業提筆給周總理寫去一封信:
“我早把中國當成第二祖國,我這樣一個有病的老人,是否可以在不工作也不需要任何負擔的情況下住在北京?假如法律不允許,能否將我的離境時間推遲到9月底?能否保留我妻子的中國國籍,并允許她跟我一起走。”
焦灼等待中,貝熙業終于收到外交部回信,同意他延遲到9月離開,但吳似丹卻不能同行。
分別時刻,貝熙業拿著僅有的30美金即將獨自登船。吳似丹在海關碼頭依依送別,兩人執手淚水漣漣,他們知道,手一松開便是永別。
難舍難分之際,海關警察突然跑過來喊道:“站住!”原來剛得到特批通知,吳似丹被允許一同前往。
兩人相擁而泣,放飛了籠中的百靈鳥,心情復雜地登上了前往法國的輪船。
船漸行漸遠,兩人淚眼模糊,再見了,承載了40多年記憶的土地!再見了,生我養我的故鄉!
到法國后,他們在一個名叫沙特納夫的村莊定居下來,那里的山與北京西山相似。貝熙業在林中開荒,吳似丹幫著種樹。
這個從小養尊處優、從未干過農活的女人心疼丈夫,總要多分擔些活兒。他們親手打造了溫馨家園。
第二年,吳似丹生下一子,取名貝石濤。日子雖清苦,一家人卻其樂融融。
然而,幸福的時光維持幾年,貝熙業便溘然離世。此時的吳似丹才34歲,卻不顧家人反對,決定不再改嫁,選擇獨自將孩子撫養成人。
含薪茹苦養育兒子同時,她沒忘記曾經的理想,會抽空畫畫、參加畫展,還加入了全法女藝術家協會,她被譽為“東方的女畫家”。
后來,兒子進入了父親曾經就讀的醫科大學,成為一名心臟病醫生。2014年,中法建交50周年,貝熙業被特意提及,中國人民沒有忘記這位“用一輛自行車架起了中法友誼”的國際友人。
第二年,貝石濤受邀參加了反法西斯戰爭70周年紀念活動。這是他第一次回到父母曾生活的地方,去深感受他們的足跡。
那時,他的母親吳似丹已離世2年。在她89年的生命里,與愛人相戀相守10年,守寡55年,但她沒后悔過。
在生命最后,她堅定地說:
“我從不后悔與貝醫生結婚。我的愛人對我不僅有救命之恩,從他身上我還深深感受到依賴感和安全感。是他的出現帶我走出了人生的陰霾,讓我感受到世界的美好。這樣的感情是我人生最幸運的事情。”
或許也曾有“君生我未生,君生我已老。君恨我生子,我恨君生早”的遺憾。
但若重活一世,仍要搶在死神前遇見你。茫茫人海中遇靈魂伴侶,相逢便是上上簽!
幸得文史相依伴,從此阡陌多豁達
愿同頻的人,都能在這里相聚,感謝您的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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