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丹東口岸的探照燈掃過我的窗戶，諾基亞N95的藍光照著最后一條短信："別等了。" 發信時間是2015年11月7日，距離朝鮮全面關閉羅先特區口岸還有18天。

鴨綠江邊的翻蓋手機江湖

2008年北京奧運前夕，我在中朝友誼橋下倒騰二手翻蓋手機。朝鮮導游帶團過境時，會偷偷把成色最好的三星Anycall塞進泡菜壇子。那年朝鮮剛開通3G網絡，平壤精英階層瘋狂追捧帶MP3功能的機型——在黑市，一臺二手Anycall能換兩頭黃牛。

秀珠第一次來找我時，穿著印有"先軍政治"的工裝，開口卻是流利中文："聽說你有帶收音機的LG巧克力？" 她脖頸掛著金日成徽章，卻從帆布包里掏出厚厚一沓糧票，這種反差讓我愣神三秒。

平壤愛情經濟學

我們"辦公室"設在斷橋邊的漁船里，艙板上刻著中朝雙語的價目表：

翻蓋手機（帶收音機） = 100公斤明太魚

萬能充電器 = 15張工業券

內存卡（256MB） = 1套《阿里郎》演出票

秀珠負責在平壤第一百貨"帶貨"，她總能把中國產的山寨機賣出天價。"干部們需要收聽敵臺，"她擦拭著手機殼里的魚腥味，"但必須拆掉攝像頭。" 有次她帶回臺諾基亞N73，鏡頭位置焊著金日成像章。

被糧票撕裂的婚約

2014年深冬，我們攢夠在丹東買婚房的38萬元現金。秀珠父親突然被調往咸鏡北道礦區，她連夜返朝，帶著我的銀行卡和二十臺摩托羅拉V3——那是準備打點關系的硬通貨。

三個月后，朝鮮全面關閉邊境口岸。我托人捎去的諾基亞充電器被邊防扣押，換回張潦草字條："勿念，收音機頻道已換。" 丹東的朝鮮族中介老樸嘆氣："她爸在保衛部見過你照片，早該收手。"

江風里的守望者

如今我還在斷橋邊擺攤，帆布上永遠留著部銀色Anycall。通訊錄里存著秀珠最后發來的短信："今晚七點，中國之聲《千里共良宵》。" 那是2015年10月1日，國慶夜的特別節目里，主持人念了封點歌信："丹東的馮先生為平壤的金小姐點播《至少還有你》。"

海關巡邏艇每日經過時，我總會舉起2008年的索尼愛立信Walkman。磁帶里是她用三箱壓縮餅干換來的錄音，雜音中有她哼唱的朝鮮版《甜蜜蜜》，以及一句模糊的："等統一了，我帶你去看妙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