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申歲，蜀中威遠有兇案驚世：李某財者，年廿九，手刃生母及聘妻，挾嫂氏古某芳亡命天涯。

三十二年之間，隱姓埋名于粵地，竟育子女，形同伉儷。

至甲辰年，威遠捕快以古氏為鑰，破鎖擒兇。兇徒落網，長嘆曰：“吾得解脫矣！”

今詳述其本末，以正刑獄，以儆人心。

壬申年六月廿三，威遠界牌鎮橋凼村忽傳慘呼，鄰人羅氏兄弟推門視之，但見血漫廚室：老嫗李某先僵臥于灶，身中一刀貫胸；少女周某芳伏尸門側，創痕十數處，腸肚皆出。

驗之，李嫗乃兇徒生母，年六十有一；周女年方十七，系其聘妻。

初，李某財與周氏議婚未久。是夕，周女嗔其舉止輕佻，奔至媒家泣訴：“彼屢行摟抱，穢亂人倫！”財聞之大恚，強拽歸宅。

甫入門，周女竟索錢帛以償清白，李母斥其貪妄，遂起口角。

時財方磨刀于院，本欲剖魚，聞聲怒熾，持刃堵門厲喝：“近前者死！”兄嫂惶怖，急尋里正調停，及返，則雙尸橫陳，財已遁入蒼茫。

村人皆云財素性訥，事母至孝，未嘗忤逆，其兄涕泣曰：“彼晨昏奉羹藥，何遽成梟獍？”然血證如山，威遠刑曹立發海捕文書，遍搜山林驛道，終無所獲。

財弒親后，竄入深山，饑食野果，渴飲澗泉。古氏聞其蹤跡，潛送衣食，密會兩月有余。待風聲稍緩，竟棄夫別子，隨財夜奔。

二人晝伏夜行，自蜀入渝，轉乘舟車抵粵西，終匿于江門赤水鎮，更名易姓，財稱“劉華兵”，古氏化“李小英”，偽作成都流民。

初至粵地，財以鉆井、采石為業，古氏則刈草拾荒，所得微資，僅堪糊口。

賃茅屋半椽，夏遭蚊蠓噬體，冬受朔風透骨，雖誕子女一雙，然終日戰兢：聞警笛則股栗，見生客即屏息。

財嘗病篤，不敢求醫，古氏泣采草藥，險喪其命。

古氏本為財之兄婦，今竟作逃亡鴛鴦，鄉鄰但見“劉氏夫婦”躬耕力作，相敬如賓，孰知內藏亂倫之穢？

財每醉，輒捶胸哭母；古氏夜半驚寤，常呼親子乳名。

三十二年，未敢祭掃先塋，未通尺素家書，形同活殉。

甲辰年，威遠刑曹重啟積案，捕快細勘卷宗，忽覺古氏失蹤蹊蹺：癸酉歲秋，其夫未報官尋妻，反有村謠曰“叔嫂同遁”，更獲秘聞，古氏與夫不睦，早與財有私。

復查癸巳年古氏忽返威遠，急補婚書欲離異，自言“粵地生子待落戶”，然語未盡即倉皇離去。

捕快循蹤索之，得古氏癸巳年所用手機號。察其行止：自蜀中而黔桂，終落廣東江門，旋銷號匿跡。

遣精干馳赴江門，遍訪赤水鄉野，有老吏指認：“有婦駕三輪販貨，川音濃重，夫名劉華兵。”密攝其影，與古氏舊照比，眉目宛然。

捕快喬裝商賈，近“劉華兵”攀談，趁其吸煙，潛取煙蒂歸驗，比照財兄DNA，確證同源。

甲辰年八月十一，破門擒兇，財初狡稱“抓錯”，聞“威遠”二字，頹然癱軟。

公堂之上，財泣述當日：“周女推搡吾母，致某手中刃誤刺母胸。某狂性大發，乃亂刀斫周。”

然仵作駁曰：“李母創口平直，顯系直刺；周女身中十數刀，胸腹俱碎，豈‘失手’可辯？”

鐐銬加身，財反露笑意：“三十二載，未嘗安枕。今見蜀月，死亦無憾。”問及古氏，垂首囁嚅：“累彼半生，罪孽益深。”

古氏亦拘訊，然律不及從亡，釋歸粵南，子女聞父為兇魔，慟絕幾斃。

周女之兄拊棺長號：“吾妹聘禮未收，慘死青春，兇徒竟得妻生子！”李母族弟捶案詈罵：“畜類弒親，天雷何不誅之？”

惟財兄默然，一夕白頭：妻離子散，弟陷死罪，母妻橫死，人間至悲莫過于斯。

深究此案，古氏實為樞機，初為財兄之婦，然夫妻反目久矣。村人云：“財未聘時，嘗窺嫂浴”，其兄憨厚，佯作不知。案發當夜，古氏暗通財于牛棚，非惟送衣食，更煽“同走天涯”。

癸巳年返蜀補婚書，非為離異，實欲為私生子女正名，然見刑曹查舊案，驚遁如兔，后囑子女：“但有官問，只道父歿。”

其女應試，因無戶牒，輟學打工；其子販魚，常被斥“黑戶賤民”——母孽子償，豈非天道？

有司以古氏“非兇非從”，縱其歸粵，然鄉議洶洶：或斥“淫婦當絞”，或憐“亂世飄萍”。

浙省刑名師爺嘆曰：“若依古律，私奔者杖九十；今法不咎，蓋因罪證闕如。”

此案初困于壬申技陋：無天眼，無DNA，兇徒混跡流民如鹽入海，而今捕快以半枚煙蒂、一瞬監控定乾坤。

三十二年間，刑曹五代接力，卷宗黃而志不墮。粵蜀協緝，更顯天網之密。

妮妮曰：“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財之茍活，禽獸不如；古氏背德，累及三代。觀其子女，生即罪裔，雖無辜而蒙塵。

有司當思：潛逃者生育，可否削其監護？免使清白童蒙，永墮父母孽淵。

兇徒雖認罪，然“誤殺生母”之辯，顯系脫罪。周女身中十數刀，豈容輕宥？今案懸未決，苦主皆盼顯戮。然有刑名大家諫言：“財老矣，古稀受誅，恐違少殺慎殺之旨。”法理人情，猶待法曹衡斷。

野老有言“家藏戾氣，必遭反噬”，財以磨刀石斷血緣，終以余生為牢籠；古氏叛人妻人母之責，換得子女終身恥。三十二年亡命，不過慢刑凌遲，今兇徒系獄，南粵孤雛北望泣血，蜀中荒冢野蔓纏碑——雙刃之殤，豈獨鋒鏑乎？

判曰：

“磨刀院內寒星黯，血濺柴扉夜未央。

三紀蓬飄終有報，始知天道不容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