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 | 深藍財經
撰文 | 王鑫
2024年9月,剛滿44歲的蔣凌峰從父親蔣仁生手中接過年營收529億的“疫苗之王”時或許沒想到,這場看似風光的 “權杖交接”,竟成了智飛生物連續三個季度爆虧的開端。
這“接棒”接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接鍋”呢!
伴隨業績和股價一路暴跌,市值蒸發超3000億元,這家曾被捧上神壇的疫苗龍頭,用四年時間上演了一場從巔峰到谷底的魔幻劇情,蔣仁生家族財富蒸發亦因此縮水近1300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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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慶千億富豪的逆襲
故事要從一個廣西山區的窮小子說起,1953年出生在廣西最偏僻山區的蔣仁生,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成為資本市場的弄潮兒。
這個高中畢業后當過民辦教師的農村娃,24歲抓住恢復高考的機會考入桂林醫學高等專科學校,畢業后成了家鄉防疫站的一名普通科員。
在防疫站的20年里,他走村串戶打疫苗,從副站長一路干到自治區防疫站科長,攢下了人生第一筆 “資源”:對疫苗流通渠道的深刻理解。
時間來到20世紀90年代,下海創業成為風潮,劉永好、陳東升、俞敏洪、王石等人,都是在這個時候進入了人們的視野,蔣仁生同樣是激流勇進的一員。
2002年,49歲的蔣仁生做出了改變命運的決定:在妻子大力支持下,賣房湊錢,和合伙人共同出資50萬,買下瀕臨倒閉的重慶金鑫生物,改名 “智飛生物”。
這個看似冒險的舉動,實則藏著精明的商業邏輯—— 當時中國疫苗市場正處于市場化前夜,而金鑫生物手里那張《疫苗經營許可證》,正是撬開市場的黃金鑰匙。
創業初期,智飛生物沒有研發實力,只能靠代理疫苗謀生。當時,蘭州生物制品研究所,是國內唯一生產A+C腦膜炎疫苗的機構,蔣仁生不惜花下血本,簽下了全國獨家授權代理。
2005年,安徽和江蘇等地爆發了大規模的C群腦膜炎疫情,智飛生物手中的疫苗成了搶手貨,當年賣出2000 萬劑次,賺得盆滿缽滿。
2010年,智飛生物登陸創業板,成為國內首家上市民營疫苗企業。
但真正讓其封神的,是抱上了美國醫藥巨頭默沙東的大腿,2017年相繼拿下四價、九價HPV疫苗的中國獨家代理權。
要知道,當時國內HPV疫苗滲透率不足1%,適齡女性接種需求被壓抑到極點。智飛生物憑借覆蓋3萬個基層接種點的銷售網絡,迅速將默沙東的疫苗鋪向全國。
2021年,智飛生物迎來巔峰時刻,股價沖上231元,市值突破3600億元,相較2017年累計漲超10倍,被股民們捧為“疫苗茅“。蔣仁生家族財富飆升至1700億元,登頂重慶首富,位列《胡潤全球富豪榜》第61位。
股價暴漲背后,除了新冠疫苗帶來短期紅利外,智飛生物的代理收入從2017年的2.74億元飆升至2023年的518.85億元,年復合增長率高139.63%,占營收比重超過98%。
高峰期,國內每賣出10支HPV疫苗,就有8支貼著智飛的標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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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理模式的黃昏
然而,所有人都沒注意到,這場看似完美的“代理神話”,早已埋下定時炸彈——當一家企業98%的收入依賴單一合作伙伴時,命運的咽喉就已握在別人手中。
2024年一季度,智飛生物凈利潤同比暴跌28%;三季度直接虧損8369萬元,創下八年首次單季虧損紀錄;四季度和2025年一季度,又分別虧1.32億、3.05億。
智飛生物單季度凈利潤走勢 來源:wind
如今的智飛生物,股價已跌破20元,市值較高點蒸發超3000億,跌幅超87%,曾經的 “疫苗茅” 成了股民的 “絞肉機”。2025年的《胡潤全球富豪榜》上,蔣仁生家族財富已縮水至430億元。
這背后到底發生了什么?
疫苗行業的周期性調整疊加需求透支構成外部沖擊,中國疫苗行業協會數據顯示,2024年二類苗總體批簽發量下降37%,其中HPV疫苗市場縮水42%。
行業寒冬中,國產疫苗正在悄悄“偷家”。2024年,萬泰生物的二價HPV疫苗價格跌破百元,還推出“買疫苗送體檢”的套餐。沃森生物二價HPV疫苗甚至降至27.5 元/支 ,比一杯奶茶還便宜。
更致命的是,萬泰、沃森生物、瑞科生物、康樂衛士等近10家企業的九價HPV疫苗陸續進入上市申請和臨床三期,定價預計比進口低30%。曾經“一針難求”的九價疫苗,突然變成了 “狼來了”的故事。
數據最能說明問題:2024年智飛生物四價HPV疫苗批簽發量暴跌95.49%,而庫存卻激增至222億元,較上年末增長1.5倍。
然而,與默沙東的續約還在逼著智飛生物進貨,2024-2026年需采購超千億元疫苗,哪怕市場需求已經萎縮,也得硬著頭皮往倉庫里堆。
國投證券研報顯示,智飛生物2024年第三季度四價HPV疫苗無批簽發,于是就出現了存貨及存貨周轉天數大增的局面。后續,九價HPV疫苗的滯銷和減值風險同樣不可小覷。
有意思的是,智飛生物的銷售團隊還在“逆向沖刺”。2024年銷售員從3999人擴招到4749 人,銷售費用高達26.51億元,比凈利潤還多6億。
反觀自主研發,公司官網首頁常年掛著“15款在研疫苗”的宣傳,微卡疫苗、EC診斷試劑等自主產品也被反復提及。 但現實很骨感,2024年自主產品收入僅11.82億元,占比4.53%。
近五年,智飛生物研發費用分別為3億、5.53億、8.54億、9.68億、9.71億,占營收比重分別為1.97%、1.8%、2.23%、1.8%、3.7%,遠遠低于萬泰生物、沃森生物等同行,妥妥的 "重代理輕研發" 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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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管理層的“反思”大會
智飛生物并非第一次栽在代理模式上。2016 年山東非法疫苗案后,其就因政策調整瀕臨生死邊緣,靠默沙東“續命”才活下來。
如今歷史重演,尋找新的“救世主”,2023年花206億簽下的葛蘭素史克帶狀皰疹疫苗,但是目前并未帶來明顯的業績貢獻,徹底淪為“救命倒草”。
追溯到創業初期,當時核心合伙人劉俊輝建議“砸錢打造一批研發團隊”。可蔣仁生認為,那樣成本太高,進展太慢,合伙人轉身退出。
此后智飛生物雖通過資產整合等方式搭上“研發”標簽,但是始終擺脫不掉“貿工技”的路徑依賴。如今代理疫苗賣不動,危機自然來了。
今年5月,智飛生物召開的一次業績交流會,在投資者的 “靈魂拷問”下,活生生變成了管理層“反思大會”。
蔣仁生等參會高管坦白,公司當前確實遇到了經營困難,并表示公司對宏觀情況變化、行業調整、新業務開拓進度等的研判存在預判偏差,導致經營效益偏離預期目標。
管理層說要直面問題、解決問題、化解風險,2025年的核心工作是“去庫存、收回款、降負債”,并提出加速推進自主產品上市和拓展海外市場。
值得注意的是,公司總裁蔣凌峰,并沒有出席這場交流會。可能這局面對剛接棒不久的他來說,壓力山大。
時間倒回2003年,蔣凌峰廣西大學法學專業畢業后,到南寧市某地方煙草專賣局工作從事法務工作,2004年被父親“收編”進智飛生物,開啟了父子共同創業,合計持股53.85%。
這些年他在旗下多家公司擔任要職,2024年9月正式上任總裁,被視為公司轉型和創新的契機,市場期待他能帶領智飛生物突破困境,實現業績的回升。
一個微妙變化是,今年3月智飛生物以增資形式控股宸安生物,進入代謝類疾病領域,布局司美格魯肽減肥神藥市場,試圖尋找第二增長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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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語
智飛生物的暴跌,本質上是代理模式的崩塌。曾經,代理模式讓中國藥企快速崛起,賺得盆滿缽滿,但也讓它們失去了創新的基因。當人口紅利消退,當市場競爭加劇,這種 “拿來主義” 的弊端暴露無遺。
長遠來看,智飛生物經歷的危機其實也是轉機。當一些中國藥企打破國外壟斷,市值反超智飛生物,說明只有創新的自研技術,才能構筑一家醫藥巨頭真正的護城河。
曾經的重慶首富家族,能否在這場危機中涅槃重生?股民們的解套夢,能否在國產疫苗的崛起中看到希望?我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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