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慶暴打平安,“孟玉樓獨自一個人在軟壁后聽覷”,樣子像個間諜——其實孟玉樓經常充當間諜角色,打探西門府發生的大大小小隱秘之事,掌握第一手資料,再從切身利益出發,該公開的公開,該保密的保密,該透露給相關人的就透露給相關人。孟玉樓因此得以明哲保身,左右逢源,這是她的夾縫中求生存之道。
就在孟玉樓“聽覷”之時,潘金蓮聞聲而來。她不相信平安是因放白賚光進門挨打,認定是他發現書童與西門慶插門干丑事,書童挑唆西門慶打他。她恨恨地對孟玉樓說:“那怕蠻奴才到明日把一家子都收拾了,管人吊腳兒事!”潘金蓮把書童妖魔化,好像書童與西門府“一家子”有不共戴天之仇,發狠要把“一家子”全滅掉。這個“一家子”,當然包括孟玉樓。
孟玉樓如何回應潘金蓮的極富煽動性言辭呢?顯然,站在潘金蓮一邊攻擊書童使不得,因為書童是西門慶寵兒,與書童為敵,就是與西門慶為敵。孟玉樓的處事原則很明確,西門慶的好惡是判斷是非的標準,也是辨別敵友的標準。在潘金蓮與書童的敵對關系上,她絕不會站在潘金蓮一邊。她既不干涉書童與西門慶“干那營生”,也無嫉妒吃醋之意。她相信書童將來真如潘金蓮所說有能力收拾“一家子”,也不會收拾到自己。但是,她也不會公然站在潘金蓮的對立面,袒護書童。因為潘金蓮同樣不好惹,惹不起。只能折中調和,走中間路線,敷衍了事,得過且過:“好說,雖是一家子,有賢有愚,莫不都心邪了罷?”面對氣哼哼惡狠狠的潘金蓮,孟玉樓滿臉是笑。她既沒附和潘金蓮說書童的壞話,也沒有公然否定,態度模棱兩可。但表面上卻是在寬慰潘金蓮:一家人有好有壞正常,即使書童壞事做絕,總還會有好人的,他不可能為所欲為,不要為此過慮。至于書童究竟是不是壞人,孟玉樓則不置可否。
孟玉樓的話,不軟不硬,不明不白,觀點不鮮明,立場不堅定,沒有態度鮮明聲討書童,讓潘金蓮很不滿意。潘金蓮認定書童十惡不赦,犯了彌天大罪,而且,若任其發展,后患無窮,怎么可以如此輕描淡寫,不當一回事呢?所以,她鼓動三寸不爛之舌,規勸孟玉樓:“不是這般說,等我告訴你。”隨之如泄洪般,添枝加葉,夸大其辭,先向書童大潑污水,繼之又把污水潑向李瓶兒。說李瓶兒因為心虛,拿貴重衣物討好她,還說西門慶現在心里只有書童與李瓶兒兩個人,“如今這家中,他心肝胳蒂兒,偏歡喜的只兩個人,一個在里,一個在外,成日把魂恰似落在他身上一般,見了說也有,笑也有。俺們是沒時運的,行動就是烏眼雞一般。”潘金蓮把書童與李瓶兒說成同伙奸黨,意在激發孟玉樓的怨恨。孟玉樓對書童可以無所謂,但對李瓶兒一向深懷醋意和妒心,經常在潘金蓮面前說李瓶兒壞話。潘金蓮以為拿李瓶兒說事,孟玉樓會隨聲附和。
但潘金蓮又一次失望了。孟玉樓偏偏王顧左右而言他,沒把潘金蓮的話當回事,而且避重就輕說:“這也罷了,也是他的盡讓之情。”她不說書童壞話,也不說李瓶兒壞話,還替西門慶打圓場:你也別再怨恨他了,他給你找好衣服,不就是對你一片深情嗎?其實聽潘金蓮炫耀西門慶如此獻好,孟玉樓心里也不是滋味,難免不生醋意,她也是女人,她也想得到西門慶的寵愛啊!孟玉樓話里含酸帶醋,只是洋洋得意的潘金蓮聽不出來。
看潘金蓮說個沒完沒了,而且越說話越狠,孟玉樓便以一句調侃的話作結:“六丫頭,你是屬面筋的,倒且是有靳道。”這句話,說得潘金蓮笑了,還拉著孟玉樓的手去見吳月娘。可見此話潘金蓮是如何受用,她以為本意“難纏”的“靳道”是正話反說,夸她敢作敢為,不屈不撓,不達目的,決不罷休,一句話:有本事!
潘金蓮拿平安挨打說事,無事生非,挑撥離間,惡意中傷,胡攪蠻纏,不依不饒,無休無止,確如孟玉樓所說“有靳道”。但孟玉樓面對“有靳道”的潘金蓮,以柔克剛,長袖善舞,似打太極拳,幾句話就捏揉得潘金蓮怒氣全消,牢騷化解,反倒比潘金蓮還有“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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