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總統特朗普、副總統萬斯這個月的總共三個講話,標志著美國未來外交國策的方向性轉向,奠定了“特朗普2.0時代”美國外交戰略的總基調。一句話概括就是:我們不再當“世界警察”了,不當世界的絕對主導力量了,我們退回“村西頭”了。
先是今年5月13日,特朗普訪問沙特時做了一個演講,被認為是美國外交政策的方向性變化。
2025年5月13日,美國總統特朗普在沙特演講。
特朗普在演講中嚴厲批評了新保守派和干涉主義者,指出他們在中東的失敗政策導致了災難性后果。特朗普說:“像沙特、阿聯酋的現代化奇跡并不是我們這些西方的民主國家干預所致,而是由這些地區自己的人民自己努力奮斗的結果。中東的現代化應該由該地區的人民根據自身的傳統和愿景來實現,而不是依賴外部干預。”他贊揚了沙特和阿聯酋在經濟和社會發展方面的成就,稱這是“阿拉伯式的現代奇跡”。
從這段演講中可以看出,特朗普所理解的現代化,就是沙特和阿聯酋那種摩天大樓,以及紙醉金迷、豪奢極欲的生活。他認為這就是現代化了。而對于人權狀況、女性權益、政治文明等更重要、更高層次的現代化,特朗普覺得并不那么重要。所以,也就不難理解特朗普可以跟曾經殘忍殺害記者卡舒吉、有著惡劣人權紀錄的沙特王儲兼首相穆罕默德稱兄道弟。
5月13日,當特朗普發表演講時,坐在臺下的沙特王儲手捂住胸口。
原來的美國是有干涉主義傳統的。2004年,時任美國總統小布什曾推出“大中東民主計劃”。特朗普的中東政策乃至整個外交政策,與同為共和黨人的小布什可以說是南轅北轍。用剛剛離任的美國駐沙特前大使的話來說:“很多沙特人喜歡特朗普,因為他是直言不諱的商人,只談利益,不談價值觀,不會對他們說教人權。”特朗普的這段演講表明,他將改變美國傳統的干預主義外交政策。包括以前科索沃戰爭、阿富汗戰爭、伊拉克戰爭那樣的軍事干預,對烏克蘭、格魯吉亞、吉爾吉斯斯坦等國搞“顏革”那樣的政治干預,類似于對伊朗、朝鮮、古巴、委內瑞拉、俄羅斯等國搞的經濟干預,對索馬里、蘇丹、利比里亞、海地等國搞的人道主義干預,這四種干預在特朗普領導下的美國或將不再繼續。特朗普的反干預主義,代表著美國現代外交政策的一種重大轉變。特朗普的這個演講,被認為是特朗普第二任期外交政策的一個綱領性文件,標志著美國在中東乃至世界政策上的重大調整。
5月13日,在沙特利雅得,沙特王儲穆罕默德會見美國總統特朗普。
然后是特朗普和萬斯近期幾乎同時發表的兩個講話,異曲同工。
5月24日,特朗普在西點軍校2025屆畢業典禮上的演講中指出:“我們不再充當‘世界警察’了。”他批評了幾十年來美國領導人把美國軍隊卷入到了“十字軍東征”。他認為,這從一開始就不應該發生。他指出:“美國軍隊的職責不是去重建那些遙遠的國家,而是強力保衛我們自己免受外敵的侵略。”也就是說,以后美軍只管美國的事兒了。
5月24日,美國總統特朗普在西點軍校2025屆畢業典禮上發表演講。
特朗普在這個演講中強調了“美國優先”的軍事戰略。他說:“我們軍隊的核心任務是消滅美國的敵人,捍衛我們自己的偉大國旗。要摒棄分散注意力的過去那些國際項目,專注于保護邊境,重建軍力。”他特別講到要投入1萬億美元用于軍事建設,包括“金色穹頂”導彈防御系統。按照特朗普的意思,“金穹”是罩著美國的“神器”,有了它,就刀槍不入了。然后你們盟友愛咋地咋地,自己看著辦吧。我只護著我自己。
5月24日,特朗普在西點軍校畢業典禮的演講中花大量時間贊揚畢業生
特朗普的意思是,以后美軍的重點是要來保衛美國。很多人說,這難道不對嗎?一個國家的軍隊當然要首先保衛自己的國家,你去世界各地管那么多閑事兒干嘛?
但問題是,以美國的強大,美國自己的安全從來不是一個問題,美國本土歷史上從來沒有遭受過外國軍隊的入侵,所以保衛美國是一個“偽議題”。它不存在這方面緊迫的問題。二戰以后的美軍就是按照維持世界秩序來打造的一支美國國家軍隊。它有750多個分布在全球的軍事基地,它是一個“全球霸權”。
2025年5月24日,美國總統特朗普(左)參加西點軍校2025屆畢業典禮
5月23日,萬斯在美國海軍學院2025年畢業典禮上的演講中,也對“特朗普主義”的外交政策做了一個最清晰的路線闡釋。他說:“美國絕對主導的時代已經結束了。如今我們的政策正在轉變,我們正回歸基于現實主義、保護國家核心利益的戰略。”萬斯批評美國往屆領導人奉行的外交政策長期偏離軌道,過度強調對外干涉和軟實力。他提及總統特朗普近期的中東三國之行,稱其“標志著長達數十年外交政策路徑的終結”。萬斯宣布:“美國獨霸海空天域的時代已經終結了。”
5月23日,美國海軍學院舉行畢業典禮,美國副總統萬斯發表講話。
美國正副總統這兩人分別在兩所軍校的演講,基本上說的是一套說辭。這與特朗普在沙特講的那個“美國摒棄干預主義”的基調是完全一致的,前后呼應,是一個更進一步的闡釋。
這意味著,因為特朗普、萬斯這些人的認知問題,他們主動放棄了美國的“全球霸權”,以后他們不再管那么多的閑事了。據民調顯示,美國人普遍不愿意為這個“霸權”和國際責任付出代價。很多美國人的想法是:憑什么我們要為了科威特去跟伊拉克打仗啊?死這么多人,又花錢。但普通美國人的心理又是矛盾的,他們也不愿意失去美國的“全球霸權”給美國帶來的領導地位和各種好處。所以,美國人在這件事上是很糾結的。而特朗普和萬斯的演講則代表了相當多美國人的心聲。“我們不愿意承擔責任,但是我們愿意要全世界的好處。我們只占便宜,不負責任,這樣可以嗎?”
1991年,海灣戰爭。
美國在二戰中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和犧牲,美國人傾舉國之力,出動上千萬軍隊,投入無底洞般的金錢,同世界反法西斯陣營一起打敗了德意日法西斯,同時也在戰爭中打造出了一支空前絕后的龐大軍事機器。由二戰的勝利換來了美國主導的戰后國際秩序,美國終于有了現在的這個“霸業”。結果到了今天,由于特朗普、萬斯這幫人的認知問題,在絕對主導這個世界的優勢情況下,竟然要把這個“霸業”給主動葬送了,主動放棄了。而這種“大撤退”會帶來什么呢?首先是二戰后建立的世界秩序受到撼動。而隨著世界秩序的崩解,你以為美國就可以獨善其身嗎?美國退回“地球村”的“村西頭”了,當自己的土財主,關著門朝天過去了。我管你世界上那么多閑事兒干嘛?但美國能有今天的繁榮和強大,不就是得益于二戰之后建立的這套以美國為主導的世界秩序嗎?美國是世界的美國。特朗普、萬斯理解不了這一點,很多普通美國人也理解不了這一點。美國已經不是二戰前的美國了,更不是一戰前的美國了。那時候的美國是一個能夠完全自我封閉、自給自足、自我運行,可以關著門朝天過的一個經濟體。但現在的美國已經深度全球化了,回不去了。美國能有今天,美國今天的繁榮和強大,就是建立在二戰后現有世界格局和國際秩序的基礎上的。你退回“村西頭”去,主動放棄世界責任,美國人的生活是不可能像現在這樣維持下去的。失去了世界的美國經濟還能繼續繁榮嗎?美國人應該自己算算這個賬。
1945年,硫磺島戰役經典照片。
特朗普政府主導的美國全面龜縮回“村西頭”的做法,這已經不是我們之前認識的那個美國了。我們即使不談什么對文明世界的責任,不談什么價值觀,就談美國自身的利益,這種做法也是短視的。這種做法,只算明面上的賬,不算無形資產,只算賬面上實實在在進了多少賬,而意識不到無形資產的重要性。二戰之后,美國登上西方世界盟主的地位,這不僅僅在于它的美元霸權、領先世界的科技和遍布全球的強大美軍,同時更在于盟友們對它所體現的價值觀的認同,對于其所主導的國際秩序的認同和依賴。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欲戴其冠,必承其重。美國擔任西方世界盟主這80年來,并不是只有付出,而是也從全球化中獲得了巨大收益。不僅是道義要求美國這樣做,而是基于博弈論的利益計算也要求他們這樣做。維護公平、正義與秩序是美國這樣的強者為了最大化自身利益而必須做的事情。而現在這屆美國政府,缺乏對這個世界參差多樣的體察,其結果,要么自己倒霉,要么世界倒霉。
美國二戰電影《血戰鋼鋸嶺》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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