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凡

2024年夏季以來，日本國內大米價格不斷上漲已近一年。米價一路飆升不僅增加了民眾的生活成本，推高了日本國內通脹，甚至可能加劇石破茂內閣的支持率危機。而造成日本“大米荒”的一系列原因，值得警惕與借鑒。

米價暴漲影響民生

2024年夏季，受極端高溫致大米歉收等因素影響，日本大米價格開始上漲，此后就一發不可收拾。當地時間5月26日，日本農林水產省公布的數據顯示，截至5月18日為止的一周，日本超市大米均價繼續上漲，全國超市銷售的5公斤裝大米均價為4285日元（約合215.53元人民幣），環比上漲0.4%，再次創下新高。

此前日本總務省公布的4月全國消費者物價指數顯示，大米價格較去年同期上漲98.4%，創下自1971年以來的最大漲幅。日媒評論稱，在2025年，日本大米堪比“吃不起的黃金”。

由于米價長期居高不下，在傳統上以米飯為最重要主食品類的日本，不少人被迫改變了飲食習慣，甚至一些學校的伙食也受到沖擊。據媒體報道，大阪府交野市近日宣布，當地所有中小學下學期的米飯供應，將由每周三次改為兩次，以面包代替米飯。交野市市長山本景表示，如果米價繼續上漲，將不得不把中小學生午餐的米飯供應次數減至每周一次。

大米在日本是極具敏感性的政治導火索，歷史上大米短缺曾多次引發政治動蕩。該國前農林水產大臣江藤拓此前聲稱，自己從未購買過大米，因為長期從支持者處收到大量大米作為禮物。江藤拓這一言論激怒了正艱難應對大米價格飆升的民眾，他也因此于5月21日辭職。此番風波對石破茂內閣造成了新的沖擊。

日本將在7月迎來參議院選舉。自民黨在去年的眾議院選舉中已失去多數席位，本次參議院選舉對于石破茂與自民黨來說至關重要。而最近的調查顯示，石破茂的支持率在22%到31%之間徘徊，這是自其去年上任以來的最低水平。暴漲的米價是民眾不滿的主要原因，政府對這一問題的處理方式獲得了不到10%的認可。

體制弊端難辭其咎

對于此次“大米荒”，日本政府此前給出解釋稱，一是由于去年夏季的極端高溫導致水稻廣泛歉收；二是疫情后旅游業復蘇，推動日本餐飲業對大米需求激增。但日本國內外輿論認為，對于這樣一場大規模、長時間的大米供應緊張與持續漲價，日本政府的上述解釋說服力有限。

以日本著名經濟學家、前財務省官員高橋洋一為代表的不少評論人士指出，日本當前的“大米荒”是數十年來該國推行不合理農業體制的結果。

日本的農民群體是自民黨的傳統票倉。多年來，自民黨一直以保護農民利益之名，嚴格限制大米進口量。在1995年加入世貿組織前，日本對進口大米征收高達778%的關稅，此后逐漸降至目前的227%。

除了限制外部進口，日本政府從1971年開始實行所謂“減反政策”，即通過發放補貼限制水稻種植面積，鼓勵農民轉種其他作物或直接休耕，此后該政策持續近50年，直到2018年才被廢止，但此后日本農林水產省每年還在發放“適當生產量”指導指標，繼續通過補貼誘導種植水稻的農民轉作或休耕。

“減反政策”被廢止后，日本有14個道縣立即提出大米增產計劃，然而，從2018年到2023年，日本大米的實際產量持續下降。2024年雖略有回升，但仍未恢復至廢止前水平。

有分析認為，“減反政策”名義上是要預防水稻生產過剩，防止米價暴跌，但現實結果卻是人為控制市場供應，甚至成為利益團體結盟牟利的手段。據日本《讀賣新聞》報道，如今日本全國農業協同組合聯合會，即“日本農協”左右著日本國會約30%的席位，在歷次重大選舉活動中，農協都會動員旗下農民向自民黨貢獻大量選票。政黨執政后以政策優惠回報農協，這一格局固化了農協對農業領域的壟斷，也成為日本農業對外開放的主要阻力。

政府應對飽受爭議

在長達近一年的“大米荒”中，日本政府的應對飽受爭議。在“大米荒”初期，包括大阪府知事在內的不少人多次呼吁投放政府儲備米，均遭到拒絕，政府給出的理由是擔心影響大米流通和市場價格。直到今年2月，日本政府才決定投放儲備米。

據央視新聞26日報道，今年3月以來，日本政府分四次累計投放了總計41萬噸儲備米。這也是日本自1995年建立儲備米制度以來，首次為確保大米流通量動用儲備米。如果這些被釋放的儲備米全部進入日本市場，應可在很大程度上緩解“米荒”問題。

然而，根據日本農林水產省5月20日公布的數據，截至4月末，真正流入日本零售市場的應急儲備米僅有7%，市場上的“米荒”“米貴”現象也幾乎未獲緩解。

據日本“全國新聞網”披露，問題根源在于日本農協通過競標機制收購了95%的釋放儲備米，形成實質性壟斷，其對流通環節的絕對控制導致終端定價權完全游離于政府調控之外。政府持續放糧卻難入市場，農協囤聚庫存主導價格，使得官方平抑米價的努力近乎失效。日本經濟學家、財務省前官員高橋洋一批評“這完全是一場鬧劇”。

據東京放送新聞報道，幾十年來，日本農協通過“低買高賣”，壟斷了日本約90%的大米交易量。農民將收上來的米交給農協，再經過批發商、零售商層層加價，最終賣到消費者手中。

當地時間5月26日，日本農林水產省宣布，政府將從儲備中以平均每60公斤11556日元（約合人民幣581元）的價格向主要零售商出售30萬噸大米，這一價格較最近一次競標的中標價低47%。

新上任的農林水產大臣小泉進次郎表示，此次大米投放將通過與超市等主要零售商簽訂直接合同的方式實施，繞過此前以日本農協為主體的拍賣體系。此外，運輸費用將由政府承擔。

小泉進次郎27日晚間透露，已有約70家企業申請購買政府通過“隨意合同”投放的儲備米，總量超過20萬噸。按他的說法，必要情況下，農林水產省甚至考慮將目前政府手中60萬噸儲備米全部投放市場。

分析人士認為，目前尚不清楚這些舉措會否讓米價總體回落，因為日本每年大米的國內需求總量約為670萬噸，而儲備米卻相對有限。

來源：中工網-工人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