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孫玉良
在美國政治史上,2025年5月29日是一個值得銘記的日子——美國國際貿易法院(CIT)作出歷史性裁決,明確叫停特朗普政府試圖通過“國家緊急狀態”名義實施的“解放日”全面關稅政策。特朗普總統雖然很不服氣,但他一不能拿法官怎么樣,二不能拿法院怎么樣,只能罵罵“司法政變失控”,跟判他違法的美國國際貿易法院打官司,上訴至最高法院。在“法”的范圍內采取行動,是美國的一大特色。特朗普試圖效仿封建帝王般“無法無天”,實際上是辦不到的。
筆者最近與北京兩高律師事務所的知名律師李向安探討這個問題,聽李律師談他對美國制度設計的看法。李向安律師稱:美國是一個立法權、行政權、司法權“三權分立”、三權獨立但又互相制衡的社會,總統擁有行政權,但是沒有像皇帝那樣擁有至高無上的絕對權力。特朗普雖然對外代表美國政府很霸道,但他的權力是相對的不是絕對的,他想當土帝王是不可能的,總統的行政權必須受到國家司法權的約束。美國三權分立體制具有天然的糾偏功能,在西方民主社會中“總統永遠當不了皇帝”, "國王也得服從法律"是13世紀1215年英國《大憲章》最早確立的法治原則,歷經了幾百年的沉淀,不是哪個人輕易能撼動的了的,這是人類歷史上第一次實現了把國家一把手的權力關進制度籠子里的開端,是建設一個有限政府的思想準則,這一法治準則已經成為現代法治文明國家共同堅守的底線原則。
“王在法下”是美歐西方國家的一大特色,實際上,總統也好,首相、總理也罷,在西方國家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大的權力。特朗普發動的“帝王式”關稅大戰反噬了自己,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昏招,自然會遭遇制度性抵抗。特朗普想搞“朕即國家”的絕對主義,除了他的“拍馬屁保飯碗團隊”,在社會上并沒有得到廣泛的支持。我們觀察到,特朗普向全世界宣戰的關稅政策宣布后,美國12個州迅速組成聯盟(后增至13個),由俄勒岡州司法部長丹·雷菲爾德牽頭,向聯邦法院提起訴訟。截至2025年4月,特朗普政府已在美國國內面臨211起訴訟,涉及關稅、移民政策、教育、機構裁員等多個領域,形成了罕見的“百訴纏身”局面。
李向安律師認為:當總統行政權力試圖模仿君主絕對權威時,美國憲政體系中的制衡機制就會被自動觸發,總統政策行為就會被起訴到法院受到司法審判。特朗普政府在挑戰一個源遠流長的西方法治原則——"王在法下"。這一理念的萌芽可追溯至800多年前的1215年英國《自由大憲章》,該法首次以成文形式確立了君主權力必須受到法律約束的原則,成為英國君主立憲制的法律基石。經過幾百年的發展,西方形成了以議會、司法為陣地反對王權專制的制度設計,這是數百年政治博弈與制度演進收獲的果實,這種權力制衡體系相比中國傳統中“君為臣綱”的單向服從關系,顯然代表著一種社會進步,是制度文明發展的方向。
我們來看,所有人幾乎都在喊“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但在殘酷的現實中實際上是很難做到的。在中國,曹操犯了法,用“割發代首”忽悠兵士;關羽立下了軍令狀,卻因劉備的關系“將功折罪”,而同樣立下軍令狀的馬謖就沒有那么幸運了;戲曲中宋代最強勢的大清官包拯敢審皇帝,最多也只能打打龍袍,他不敢拿皇帝怎么樣。這一切都說明在中國“君主和官府并非依照法律而是按照自身意志施行統治”。而在西方就不一樣,即便在象征黑暗的歐洲中世紀,國王與其他貴族也經常因地權、地界問題產生爭議,對簿公堂。這種情景在中國幾乎是不可想象的。中國講“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在絕對的權力下,想要你的地輕而易舉,想要你的命,也只在彈指一間,而且還是“君要臣死臣得死”,認為這是很合理的。
李向安律師解讀稱:"王在法下"原則的核心思想是,凡是權力必須受到限制,權力的邊界在哪里?權力的正當性不在于其效果好壞,而在于其來源是否合法。我們觀察到一個事實,作出裁決的三名法官中包括共和黨任命的法官,這表明對權力濫用的警惕已超越黨派界限,并不是民主黨反對共和黨爭權奪利的那種關系。從更宏觀視角看,此次判決代表了美國制度的一次自我矯正,是制度對濫權的“止損”行為。在紛亂的國際博弈中,美國的制度之錨仍然發揮著它的作用。相比而言,在中國歷史上對暴政的制約主要依靠非制度化的方式:要么是士大夫的道德規勸,如魏征勸唐太宗;要么是歷朝歷代農民起義的暴力推翻,改朝換代付出的代價很大,“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顯然西方的這種制度化博弈渠道更能降低社會對抗的成本。
一個不可否認的事實是,借助以法治為核心的政治治理方式,英國也好,美國也罷,并未出現過如中國改朝換代那樣的大規模政治動蕩。我們看到的最多是民眾的罷工、游行、示威等等,特朗普支持者沖擊國會算是最激烈的,但并沒有尸橫遍野血流成河。為什么西方沒有經歷“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治亂循環,成熟的權力制衡機制起到了很大作用。特朗普總統一再被起訴案例表明:制度設計比個人素質更關鍵,任何人的偉大永遠比不上制度的偉大。特朗普總統雖然喜好專斷行事,做著他的“大帝夢”,但他會頻頻遭遇制度性剎車。美國雖然是一輛走下坡路的破車,但現在斷言美國就“衰落”甚至“衰亡”了,恐怕還為時過早。“舔美論”固然不可取,但唱衰美國同樣也不可取。美國的國際地位相對于中國確實在下降,但對中國以外的國家而言并未明顯下降,它還是一個超級大國,對此我們必須要有一個清醒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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