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把一座亭臺樓閣錯落有致的精巧別墅,改造成一 個菜苗翠翠、雞鳴狗吠的農家大院,這恐帕也只有許 世友能夠做到
20世紀70年代的許世友,可謂身居高位。但從他的好惡以及 生活習慣中,人們還是不難發現根植于他骨子中的那份深厚的農 民情結,以及勤儉質樸等傳統美德。許世友自己常說:“不能忘本 啊!”但是他的“不忘本”總是太徹底,總能給人留下一些難以言表的感受。這 一 點,我感觸尤為 深 刻。
許世友喜歡郊游,他常去的地方就是農村,他對農村情有獨鐘。
車子在田間土路上行駛,看到兩邊長勢良好的莊稼和果實累累的果樹,他就會興致勃勃地給我們介紹些農業知 識,諸如“人勤地不懶”、“誰家沒有三大堆(農家肥),種好莊稼 盡是吹”之類的農諺也會隨口而出。
如果看到荒地和長勢不好的 莊稼,他也會感慨地講一些“人誤地一時,地誤人一年”、“人騙 地皮,地騙肚皮”之類的農諺。
他去得最多的地方是部隊的嘉禾 農場,那里的豬圈、魚塘、稻田,處處留下了他的足跡。在他的指 點下,農場越辦越好,每年都為部隊提供大批的糧食、豬肉和 鮮 魚 。
許世友喜歡自己動手干農活。身為大軍區司令員,他常常挽 起袖子和工作人員一起開荒種地。他說參加勞動一舉三得,既能 保持本色,又能鍛煉身體,還能有所收獲,是最快樂的享受。
他任南京軍區司令員時 住中山陵8號,這 里原是國民政府行 政院長孫科的別 墅,是一個很大的 院落。許世友帶領 工作人員把其中的 空地開墾出來,種 上了莊稼和瓜果蔬 菜;又在院子四周 砌起豬圈雞舍養豬喂雞;還在魚塘里 放養了魚苗。
工作 之余,他和工作人員一起管理莊稼,種植蔬菜,喂養家禽,撒網捕魚,盡情享受著田 園生活的樂趣。
在部隊農場收割莊稼
許世友在廣州的住所留園7號,原來是接待中央首長的地方, 三面環水,樓后是一片郁郁蔥蔥的竹林,微風乍起之時, 一陣婆 娑之聲;樓前是一片規整劃一的草地,那草地經過花工的精心打 理,就像平鋪的一張柔軟的綠色毛毯,花工們還在草地上栽培了 各色花卉,可謂姹紫嫣紅;院落里的亭臺樓閣錯落有致、風采各 異,這里的環境即便不是巧奪天工、人間仙境,也絕對優雅怡然。
許世友進入留園7號后,東瞅瞅、西瞧瞧,又背著手繞樓房轉 了幾圈,然后把所有工作人員叫到一起:“把樓后的竹林圈起來養 雞,水里面養魚,樓前的草坪開出來種菜,樓頂上搭棚養鴿子,就 這么定了,你們抓緊行動?!闭f完,他自己慢慢踱回樓上。
工作人 員怎么也不敢相信,要把這優雅的環境毀掉去種菜養雞,起初還 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一個個站在原地發呆。
軍令如山,1974年2月的一天,當許世友下部隊到海南島去 以后,我發動在家里留守的所有工作人員,并從軍區警衛營借了 一個警衛班,木耙、鐵鍬、鎬頭齊上陣,開始了轟轟烈烈的“墾 荒”運動。
我們狠狠心拔去那些美麗的花草,往下挖土時就遇上 了“硬骨頭”,當初建樓時,廢棄的大石頭和爛水泥板全填在表土 下面,非常難挖。帶領警衛班幫助墾荒的排長車文全,是和我一 起入伍的膠東海陽人,他身高力大,帶領戰士們硬是用鎬頭和鋼 釬,把石頭和水泥板一塊一塊的撬出來,用板車拉走。 一塊不大 的草地里,撬出來的石頭和水泥板足足裝了十幾板車。
我們只用 一個星期時間,就把那塊美麗的草地翻了個底朝天,又到嘉禾農場拉來一車豬糞覆蓋一層,再翻一遍地,原來的一片花紅草綠很 快就變成了三分良田。我和其他工作人員又騎自行車,到郊區菜 農那里找來小白菜、菜心、辣椒、茄子等菜苗及時種上去。院子里 路兩邊的草地也開墾出來,準備種地瓜、玉米、高粱、黃豆等。
許世友海南之行持續了二十余天,回到留園7號時,那些栽種 的菜心、小白菜在精心呵護下已經返青,青翠欲滴地泛著油光。
許世友的心情好到了極點,本來就很闊的一張大嘴,更是笑得合 不攏。他圍著菜地轉來轉去,嘴里不停地重復著一個字:“好! 好!好!”
“種菜不施肥,等于瞎胡混?!崩洳欢≡S世友冒出一句話來: “施肥最好還是農家肥?!?/p>
我們知道,許世友這是在催促我們要給 菜地上肥了。于是在廣州市最繁華的東山區的鬧市街頭,就出現 了這樣一景:我帶著管理員、司機,三個軍人推著一輛拉糞車,大 街小巷里四處轉悠,尋找公共廁所淘糞澆菜。
老百姓見了好生奇 怪:別的淘糞車裝滿糞后由市內往市外拉,而這幾個軍人,卻把 糞車拉進了百姓心目中非常神秘也非常神圣的軍營別墅小區。
這 種場景每星期都會上演一次,吊足了百姓的胃口。
因為給菜地上肥,還引來了一個小小的插曲。盛夏的廣州, 暑氣濃烈,而留園7號的院子里卻是地肥苗壯。菜地里剛澆上的大 糞被太陽一曬,糞水蒸騰,臭味撲鼻。
有一天,軍區一位首長偕夫 人來拜訪許世友,菜地是他們進門的必經之地,路過菜地時,那 位首長的定力還算不錯,頂著臭氣,強作鎮靜,腳步也算平穩。而 首長夫人顯然受不了這種刺激,掏出手帕捂著鼻孔,小步跑過菜 地。
恰好,這一幕被許世友看在眼里,他不高興了:“你這個臭資產階級分子,看你躲躲閃閃的熊樣,你以為就你 干凈?你也是一肚子屎?!?/strong>
尖刻之至,直羞得這位夫人滿臉通紅,無地自容。不過,這件 事情發生后,到許世友家去的客人,再也沒有人敢做出輕率之舉, 大都憋足了氣,邊走邊俯視著菜苗,一副憐惜的神情。
因為許世友“治菜”嚴格,他的菜地里一根雜草也找不到, 因為養分充足,灌溉及時,很快就迎來了累累碩果。那些菜苗開 始生長較為緩慢,但成熟季節一到,就像瘋了一樣猛長。許世友 家人連同全體工作人員,自給自足已綽綽有余,剩下的菜就大筐 大筐地送人,軍區首長、警衛連都享受了我們的勞動果實。
“看看,擺弄蔬菜就是比擺弄花草實惠得多,什么狗屁高雅, 高雅能當飯吃嗎?”撫弄著滿地的菜苗,許世友振振有詞。
在農場視察稻田
● “媽巴子的,竟敢鉆到老子的地盤上分享勞動果實,消滅老鼠!”許世友又指揮了 一 場持久的滅鼠“戰役”
秋天到了,地里的玉米結出了又粗又大的玉米棒子,大豆的 秸稈上掛滿了子粒飽滿的豆莢,沉甸甸、紅彤彤的高粱穗迎風點 頭??粗@一派豐收景象,許世友高興地笑了。
路邊的地瓜也漸漸成熟,地表已經被慢慢長大的地瓜撐出了 條條裂縫。一天,在挖地瓜時,發現一個老鼠洞,老鼠在地下把一 個地瓜啃去了一大半。
許世友見了非常生氣:“媽巴子的,竟敢鉆 到老子的地盤上來分享勞動果實,消滅老鼠。”
于是,他又指揮了 一場持久的滅鼠“戰役”。但許世友沒想到這個“敵人”遠比他想 象的要聰明。
先是使用耗子藥,藥死幾只后,狡猾的老鼠就再也不去碰。
許世友又提出用籠子套。費了半天勁,準備了一大堆誘餌, 可那些狡猾的老鼠在籠子周圍轉來轉去,就是不往籠子里鉆,這 使許世友很傷腦筋。他在地瓜地邊上踱來踱去,尋思滅鼠新方。
一天,他看著茂密的地瓜葉突發奇想:老鼠敢在大白天到地 里啃地瓜,就是因為有茂密的地瓜葉做掩護。如果沒有地瓜葉子, 老鼠失去掩護,也就不敢來了。于是,他下令摘掉地瓜葉子。
“不行啊首長,葉子摘光了,地瓜也不長了。”我趕緊提醒道。
許世友沉思半晌,又想出了一個“高招”:在地瓜地里埋幾根竹竿,竹竿間拉鐵絲,鐵 絲上掛鈴鐺,風吹鈴鐺 響,老鼠必然受驚嚇而 逃走。
他把游擊戰中騷 擾敵人的戰法,創造性 地用來對付老鼠。工作 人員按照他的法子一試, 果然有效。但好景不長, 老鼠在習慣了風吹鈴鐺 響的動聽音樂之后,又 大搖大擺地在地瓜叢中 盡情啃噬。
許世友于是大發雷霆:“給我放狗出來!”
許世友家里養了一條訓練有素的狼狗,平 時束縛在狗圈里,這次在關鍵時刻派上了用場。威風凜凜的狼狗 在地瓜地里巡視之后,就再也不見了老鼠的蹤跡,幾番周折,滅 鼠戰役終獲全勝。
自豪地抱著親手種的地瓜
● 許世友不僅種菜有招,而且養雞有術,“生財”也有道, 這些方面他很講究,只是他的坐騎是完全用不著講究的
許世友在南京時養雞就很出名,據說他家里養了一群良種雞,下的蛋七個就有一斤。
來到廣州后,許世友早就盯上了別墅后面的那片竹林,命人 圍好后,他就從南京把那一百多只良種雞運來,圈在竹林里放養。
因為這些雞他都侍弄過,所以哪只快生蛋了、哪只身體不適,他 指指點點的如數家珍。他還親自示范,教工作人員把吃剩的骨頭 和魚刺用錘子敲碎,拌在飼料里喂雞,每天至少給雞喂一次青菜。 果不其然,他養的那些雞個個精神煥發,生的蛋又多又大。我記 得有一只蛋居然有三兩,打開里面有三個蛋黃。這件事后來越傳 越神,慕名前來參觀許世友養雞的人越來越多,還有人來聯系買 雞 蛋 。
“我這里又不是養雞場,參觀什么!”許世友雖然拒絕參觀者, 但對軍區機關干部 和部隊農場的人來 參觀,他還是持歡迎態度。
對于來買雞蛋的則區別對 待,他告訴工作人員:“一定要問清 楚,如果買雞蛋去 吃,多少錢也不 賣,如果是用來孵小雞的,無償奉送。”
許世友喜歡養雞,也支持機關干部養雞。
如此自力更生、種菜養雞之后, 一大家子人還真正做到了豐 衣足食,為國家節約了不少開支。在那個買什么物品都要憑票的 困難時期,我們工作人員的生活標準一直保持在較高的水平。
和江渭清在農村鋤地
留園7號的院內道路兩旁,聳立著一排排蔥蘢繁茂的白玉蘭 樹。這種適合在南方生長的喬木,高達十六七米,其花蕾好像毛 筆的頭,花開八瓣,白如皚雪。玉蘭花含有芳樟醇、苯乙醇、甲基 丁香酚等成分,收集起來可供做熏茶、釀酒或提煉香精?,F在好 多表現白玉蘭香型的香水、潤膚霜、雪花膏等,都常用白玉蘭花 為配料。每到白玉蘭開花季節,留園7號院內清香撲鼻,滿園生 輝。
許世友看到園丁每次都將飄落的花瓣收拾起來帶走,覺得奇 怪,就問其緣由。園丁不好意思地回答:“賣掉,換幾個零花錢。”
許世友好像又發現了一條生財之道一般,急速號令工作人員集合, 采摘玉蘭花。他坐鎮指揮,大家一起動手,有上樹摘的,有在地上 用鉤子鉤的,搞得白玉蘭樹光彩頓失,只有高處的樹梢上,還有 零零散散的幾朵羞答答綻放,大家你推我,我推你,誰也不想冒 險爬上去摘。
“兔崽子,當年三百多丈高的樹我也爬得上去,看你們這群熊 樣!”許世友邊罵邊露出一臉的不屑。工作人員面面相覷:即使翻 遍吉尼斯大全,恐怕也難以找到三百多丈高的樹啊!
大家將采下的白玉蘭花賣到收購站, 一個花季就賺了五六百 元,在20世紀70年代,這可是一筆不小的財富。許世友安排給每 個工作人員買了一件時髦的確良衣服,剩下的就用來改善伙食了。
養雞種菜自然為國家節省了開支,其實許世友節省的地方何止這些。
比如,他睡的床就是木板床。那床板只有三尺來寬,在床 的四條腿上,固定四根竹竿,用來掛蚊帳,這跟連隊普通戰士的 床鋪沒什么兩樣,誰見了都難以相信這是堂堂中央政治局委員、 大軍區司令員的床鋪。
軍區管理局幾次要給他換張有彈性的棕床, 他堅決不同意,還說:“睡硬床可以把腰桿睡直,那些松松軟軟 的,是修正主義的溫床,不知不覺就能把人的筋骨睡垮了?!?/strong>
他家 的大小凳子也全是硬的,客廳里那些寬敞舒適的沙發,是專門給 客人坐的。多年來,許世友一直乘坐兩臺普通的北京吉普車,只 不過前擋風玻璃改成了防彈的。
許世友常說:“臥車軟綿綿的不夠 勁,人和車一起顛簸是最好的運動?!?/p>
但是他那兩輛舊吉普車在參 加大型活動時,不僅有礙觀瞻,而且還常常因為馬力小而影響整 個車隊的速度。我和幾個工作人員商量后,報主管部門同意,乘 許世友下部隊時,為他弄了一輛當時在國內比較時髦舒適的蘇產吉姆車,停放在離留園7號較遠的一個車庫里,準備在接送外賓時 再動員他坐。
可不等外賓來,這輛車就被他發現了。那天,我陪他 去參加軍區的一個會議路過這個車庫,他問這車是哪個部門的, 我只好照實說了。
他一臉怒氣,命令我立即把車送走,我剛想解 釋幾句,就被他大聲訓斥:“什么迎送外賓?屁話!要是你們幾個 老爺想坐好車就直說,別跟老子耍心眼。”
我和工作人員的一番好心,招來了許世友的一頓猛剋,我趕 快通知管理局把那輛吉姆車開走,以后不敢再提換車的事了。
之 后,許世友依然坐那輛舊吉普,依然陶醉于那種上下顛簸之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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