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羅素廣場的灰墻前,我抬頭望著大英博物館的穹頂。玻璃門開合時,總覺得有股風裹著舊時光的煙塵 —— 這里藏著太多不屬于它的故事。
中國游客走進 33 號展廳,眼神總是先亮后暗:展柜里的玉琮還凝著新石器時代的月光,汝窯瓷的裂紋里浸著宋代文人的嘆息,可看著看著,胸口就悶得慌。
《女史箴圖》最讓人心疼。顧愷之的畫,在英軍上尉手里只賣了 25 英鎊。大英博物館的修復師不懂中國絹畫,按日本屏風的樣子把畫切成四段,乾隆蓋了 37 個章的原畫,生生被砍成幾塊。后來還是中國修復師邱錦仙老師去救的,她摸著開裂的絹本直掉眼淚:"庫房里還有好多碎成渣的古畫,這算是萬幸的了。"
說起來諷刺,希臘人想看帕特農神廟真跡,得跑倫敦來。雅典衛城的石雕斷的斷、缺的缺,剩下的都在這兒擺著。埃及的羅塞塔石碑更慘,開羅博物館只能擺個仿品,真家伙在這兒被射燈烤得發脆。有人說文物是全人類的財富,可埃及學者看著館里的木乃伊嘆氣:"保護?他們連玻璃柜都不給,游客伸手就能摸,這叫保護?"
冬宮博物館三樓更扎心。一進門,好幾尊佛頭歪在展柜里,脖子上的刀痕還清晰著。墻上貼的敦煌壁畫是碎的,當年揭不下來就切成小塊,拼得跟補丁似的。最難受的是西夏文獻,8000 多冊鎖在柜子里,中國學者想研究,得大老遠跑俄羅斯 "借"。科茲洛夫當年挖黑水城,連沙土都過篩子帶走,現在這些東西成了他們的 "寶貝",多荒唐啊。
有人說該感謝人家保存文物。可你見過把文物當菜市場菜擺的嗎?遼代三彩羅漢像沒玻璃罩,游客摸得釉色都掉了;《女史箴圖》被切得沒法展,偶爾拿出來,也是戰戰兢兢的。這哪是保存,分明是糟蹋。雨果早說過,他們就是倆小偷,搶了東西還擺出來炫耀。
每次走出這些博物館,心里都堵得慌。不是因為文物美,是因為它們美得讓人心酸 —— 在自己家里見不著的寶貝,得花錢到別人地盤上看,看著看著就想起火燒圓明園的煙,想起海蘭泡江邊的血,想起慈禧西逃時丟的那些臉。
可咱們能怎么辦?哭沒用,求也沒用。當年人家搶的時候,沒想著什么文明不文明;現在咱們要拿回來,靠的不是嘴皮子,是腰桿子。你看美國還回來的圍屏石榻,那是多少人追了多少年的結果。希臘追帕特農石雕追了五十年,埃及喊著還羅塞塔石碑喊了一百年,咱們急不得,但也忘不得。
走在倫敦街頭,陽光曬得人睜不開眼。突然想起邱錦仙老師說的話:"修畫的時候,我總覺得這些老物件在等。等什么?等回家啊。" 是啊,那些斷了頭的佛像、碎了片的壁畫、缺了角的經卷,它們躺在異鄉的展柜里,哪是在展覽,分明是在等 —— 等春風吹過英吉利海峽,等黃河水漫過西伯利亞,等一個民族真正站起來,堂堂正正接它們回家。
這事兒急不來,但咱們得記著。記著不是為了恨,是為了讓那些強盜明白:文明不是他們的戰利品,是刻在骨頭里的根。
總有一天,咱們會站在自家的博物館里,笑著跟孩子們說:"看,這才是咱們的東西,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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