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記憶

林 琳

“來時三月春猶在,到日端陽節又臨。”當這句詩的韻致在心底悠悠縈繞,五月初五的端午,便踏著輕盈的蓮步,攜著那縷熟悉的芬芳,裊裊而至,勾起滿心的期待與思念。

在我的家鄉四川南充,端午節的習俗宛如一幅絢麗多彩的畫卷,每一筆都勾勒出獨特的韻味。賽龍舟時的激昂澎湃,掛艾草時的古樸雅致,做香囊時的精巧細致,包粽子時的溫馨歡樂,無不洋溢著濃郁醇厚的傳統文化氣息,承載著歲月沉淀的美好。

自我記事,端午前夕便是溫馨開端。外婆早早備齊包粽子的食材,精心挑選香囊,滿心歡喜守在村口,盼著大姨、舅舅和我們一家團圓。大家也把端午相聚當作重要約定,再忙也會奔赴這場與親情、與傳統相約的聚會。端午清晨,陽光溫柔灑落院子,艾葉清香縈繞,似給世界披上詩意薄紗。門邊艾草與菖蒲,以熟悉清爽的味道迎接歸人,我迫不及待抽出艾草,貪婪細嗅,要把這端午氣息刻進記憶。

天剛破曉,外婆便開啟“端午儀式”,挨個給孫子們額頭眉心抹雄黃,嘴里念著:“抹了雄黃,蚊蟲不咬,平安過夏。”說著,便小心蘸取、仔細涂抹。我厭惡雄黃刺鼻味,像機靈小兔在屋里蹦跳躲閃。外公卻似經驗老到的“獵人”,總能在竹林邊精準“逮住”我,不僅在額頭、脖頸涂抹,連衣角也不放過,定要把我渾身抹遍才罷。如今回想,每一處涂抹都飽含長輩寵愛與牽掛。

八仙桌上,翠綠的粽葉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宛如一片片翡翠。提前泡好的糯米,粒粒飽滿,晶瑩剔透,恰似顆顆珍珠。紅棗、豆沙,五顏六色的細繩,都整齊地擺放著,仿佛在等待一場奇妙的變身之旅。

包粽子時,外婆的手法堪稱一絕。她靈巧的雙手輕輕將粽葉折成錐形,宛如變魔術一般;接著放入適量糯米,那動作就像在為粽子注入生命;再添上一顆香甜的紅棗或一勺細膩的豆沙,仿佛為粽子賦予了靈魂;最后用手指輕輕壓實,小心翼翼地將粽葉包裹起來,一個緊實的三角形粽子便成型了。隨后,她熟練地用細繩將粽子緊緊綁住,確保蒸煮時不會散開。而嘴饞的我,總是經不住誘惑,偷偷拿起擺好的棗子、豆沙往嘴里塞。媽媽見狀,會立刻阻攔:“等包好了,煮了再吃!”外婆卻在一旁笑瞇瞇地看著我,滿眼寵溺:“娃兒家,別管她,讓她吃!”那慈祥的笑容,至今仍溫暖著我的心房。

粽子終于出鍋,那濃郁的香氣瞬間彌漫開來,勾得人饞蟲直冒。外婆用剪刀剪斷細繩,輕輕剝開粽葉,里面飽滿的糯米與誘人的餡料便展露無遺。孩子們立刻圍攏過來,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個粽子,一口咬下去,糯米的軟糯、紅棗的甜美、豆沙的細膩,在口中交織成一曲美妙的味覺交響樂,讓人回味無窮,唇齒留香。

做香囊,也是端午節不可或缺的傳統習俗。在人們心中,香囊有著神奇的力量,能驅邪避祟,帶來好運。

吃完午飯,外婆便開始著手制作香囊,大姨、媽媽、舅媽也都圍坐一旁,認真學習。外婆精心挑選的香囊布料色彩斑斕,鮮艷的紅似燃燒的火焰,清新的綠如蓬勃的生機,淡雅的藍若寧靜的天空……每一塊布料都散發著獨特的香氣,仿佛蘊含著美好的祝愿。她們先將布料裁剪成合適的大小,然后用針線細細縫制。不一會兒,一個個形狀各異的香囊便誕生了,有圓潤可愛的圓形,端莊大方的方形,浪漫甜蜜的心形……每一個都精致得如同藝術品。

縫制好香囊外殼后,便開始往里填充香料。這些香料皆是精心挑選、細細研磨而成,艾葉的清香、雄黃的獨特氣息、樟腦的清涼,混合在一起,散發著濃郁的香氣,仿佛是一道守護家人平安的屏障。

人手分發一只香囊后,外婆便帶著我們來到嘉陵江邊。她一臉認真地叮囑道:“要把香囊扔得越遠越好,這樣這個夏天就能遠離疾病,平平安安。”

站在江邊,我拼盡全力擠進觀看龍舟比賽的人群,攢足了勁兒,用力將香囊扔向江中。香囊落入江水,在河水的輕撫下,時而歡快地躍起,時而悠悠地沉下,宛如一只靈動的魚兒,仿佛將所有的煩惱與不快都一并帶走了。

岸邊的大樹上,早已有幾個調皮的孩子爬了上去,他們像靈活的小猴子般騎在樹杈上,居高臨下地張望著。河面上,幾條龍舟靜靜地停泊著,宛如沉睡的巨龍,只待一聲令下便會蘇醒、騰飛。船頭的鼓手雙手緊握鼓槌,眼神堅定而專注,仿佛在等待那神圣時刻的到來;船身兩側,劃手們摩拳擦掌,古銅色的肌膚在晨光下泛著健康的光澤,結實的肌肉緊繃著,透著一股震撼人心的力量。

隨著一聲清脆的槍響,比賽正式開始。剎那間,鼓聲雷動,如滾滾春雷在河面炸響,激蕩著每個人的心弦。劃手們齊聲吶喊,手中的船槳整齊劃動,濺起雪白的水花。龍舟如離弦之箭,在河面上飛馳而過,船尾留下一道長長的水痕。此時,河兩岸的觀眾瞬間沸騰起來,歡呼聲、吶喊聲此起彼伏,震耳欲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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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辦公室

作者:林琳(南充市順慶區作家協會會員)

供稿:南充市地方志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