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 3492

“孩子說話比同齡人晚，詞也少，是不是自閉癥啊？”

最近幾年來，“說話晚=自閉癥”幾乎已經可以跟“貴人語遲”并列為兒童言語發育遲緩方面的兩大認知誤區。

在中國，據估計有超過1000萬兒童存在發育性語言障礙。

根據上海兒童醫學中心江帆教授課題組在《柳葉刀》子刊上發表的論文估算，在說普通話的兒童中，發育性語言障礙的患病率約為8.5%。

雖然不少自閉癥孩子也有語言發育障礙的問題，但發育性語言障礙不等于自閉癥。更重要的是，通過科學、專業的干預，這些“說話難題”是有可能被克服的：

4歲的晗晗，從“說話說不清”，到現在能清楚表達“我要喝咖啡”；

5歲的喬治，從“只會說單詞”，到現在能跟媽媽告狀說“姐姐咬我，你去打她”。

這兩個故事，都發生在一場關于語言的干預實驗中。

文 | 秧子

編輯 | Jarvis

“說不清話”的小女孩，有了“小傲嬌”

晗晗是一個4歲半的小女孩。去年底，她來到廣州米聲中心做評估時，發音不清的問題非常明顯。

比如，她常常把“f”的音發成“k”，“吃飯”會說成“吃kan”。雖然她能說很多話，但因為發音的問題，旁邊的人基本上聽不懂她在說什么。

隨著年齡增長，晗晗發不清楚的音越來越多，她也因此變得越來越不愿意開口說話。這讓她的父母開始焦慮，并最終決定尋求專業的幫助。

來到米聲中心后，督導和康復師們為晗晗進行了全面細致的評估。他們發現，晗晗的問題屬于功能性的語音障礙。

這種情況并不少見，“它可能發生在任何一個普通孩子身上，”米聲的ST言語治療督導袁老師解釋說。

當時，米聲正面向全國發起了一項公益性的“小體驗官”招募活動，為孩子們免費提供為期1到3個月的一對一語言干預服務。

晗晗的情況正好符合招募條件。綜合考慮了晗晗的年齡、當時的語言發展水平以及具體的發音情況等因素，米聲中心為她制定了一個為期一個月的針對性干預方案。

康復師首先通過全面的發音篩查，找出了她發音中存在的錯誤，并確定了優先需要矯正的音，重點放在了f、p、t和h這四個對她而言相對容易掌握的關鍵音上。

“因為這四個音有比較明顯的發音動作和口型位置，更容易引導孩子掌握，對她來說也相對容易一些。”袁老師介紹說。

以“f”音為例，康復師會先引導晗晗模仿小兔子的嘴型和牙齒位置——上排牙齒輕觸下嘴唇，幫她找到正確的發音部位。當晗晗能發出這個音后，再將它融入日常詞匯（如“風箏”、“放東西”）和短句（如“我要放風箏”）中進行練習，并在對話和游戲中不斷強化。

除了發音技巧的引導，康復師還設計了許多有趣的游戲。在一次“飲品店”點單游戲中，康復師楊老師問晗晗想喝什么，她指著菜單，帶著小小的期待說：“我要喝咖啡。”

盡管發音尚不完美，康復師依然會給予她熱情的鼓勵，并耐心糾正。這樣的互動，讓晗晗在快樂中提升了對正確發音的意識。

一個月后，晗晗不僅能準確發出那四個重點音，其他發音也有了顯著改善。袁老師笑著說：“剛來時她很害羞，后來意識到自己能說清楚了，有時還會流露出一點小傲嬌呢！這對她的自信心和社交都是很好的促進。”

晗晗的父母對這樣的改變倍感欣慰，并在干預全程積極配合。課程結束后，他們依然按照康復師指導的方法，堅持在家為晗晗進行鞏固訓練。

“一開始我的期望不高，沒想到一個月能有這么大的進步，”晗晗爸爸說，“以前她說話我們很多聽不懂，現在基本都能懂了。她也更愛和我們分享幼兒園的趣事，完全超出了我的預期。”

“他會告狀了，我聽了特別高興”

5歲的喬治，是北京米聲中心的另一位“小小體驗官”。

他的主要問題是詞匯量少、表達能力有限，雖然社交意愿良好，但剛來時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連貫話。

評估還發現，喬治對顏色、形狀、方位等抽象概念的理解也比較薄弱。

米聲團隊為喬治制定了從溝通、理解到表達的全方位干預計劃。

在“甜品車購物”等角色扮演游戲中，喬治和康復師輪流扮演“售貨員”和“顧客”，練習用完整的句子描述和問答，這不僅鍛煉了他的語言組織能力，也提升了社交技巧。

表達訓練從簡單的主謂賓三詞句（如“我買饅頭”）開始，逐漸加入形容詞（如“圓圓的饅頭”），循序漸進。針對顏色等抽象概念的難點，老師們則會在繪畫等活動中引導他理解和運用。

在特別設計的“包餃子”游戲中，喬治需要按流程描述步驟，做到“手到、眼到、口到”。通過這個游戲，不僅鍛煉了孩子運用不同句式的準確性，還能提高他的語言組織能力和社交互動技能。

課堂上還會引入一些趣味性強的情節，比如把包好的餃子“煮熟”后分享給小動物們，讓孩子們在輕松愉快的氛圍中學習語言的實際應用。

這種在真實情境中加深對詞匯和數量的理解，并進行一來一往的預測性對話，有效提升了句式使用的準確性和邏輯組織能力，也是專門為超過4歲的小朋友設計的邏輯推理課程目標之一。

經過三個月的干預，喬治的進步令人驚喜：他對抽象概念的理解加深了，詞匯更豐富了，能比較流利地對話和講述有簡單邏輯順序的故事了，與人交流也更自信了。

“干預過程中，康復師會定期評估并和我們溝通，根據孩子的能力變化調整內容，還指導我們居家干預，這點特別好。”

喬治爸爸說，“有一次他跟姐姐鬧矛盾，跑來跟我告狀，一口氣說了很長的句子，大意是‘姐姐咬我，紅了，你去打她’。我聽了特別高興，因為這個句子有事情描述，有需求表達，說明他在思考，有邏輯了！”

以前因語言問題而害羞的喬治，如今變得活潑多了，會主動和鄰居打招呼，外出吃飯也敢于向服務員表達自己的需求。“我能看到他一直在進步。”

孩子語言發展慢，家長要記住“三要、三不要”

晗晗和喬治的故事，給了我們很多信心。但回到最初的問題：“孩子說話有問題，就是自閉癥嗎？”

答案是否定的。在這次活動中，康復師們發現，家長們主要存在兩個認識誤區：

一是過度焦慮，擔心孩子一旦有語言問題，就會被貼上“自閉癥”的標簽；

二是疏忽大意，覺得孩子說話晚點沒關系，“貴人語遲”，“大了自然就好了”。

事實上，即使是普通發展的孩子，也可能出現各種語言問題，如單純的語言發育遲緩、構音障礙（口齒不清）、口吃、聽力障礙導致的語言問題，甚至是兒童期言語失用癥等。這些都與自閉癥的核心障礙有所不同。

那么，到底什么才叫“語言發育遲緩”呢？

簡單來說，它是指孩子在當前階段所表現出來的語言能力（包括溝通意愿、詞匯量、對句子結構的理解與口頭表達等），與其實際年齡應有的水平相比，更接近于比他年紀小一些的兒童的平均水平。

這類孩子可能在理解較長或結構復雜的句子時遇到困難，導致溝通中出現誤解、答非所問或表達不暢。

例如，當你問他“你叫什么名字？”他可能只捕捉到“名字”這個詞，卻不理解整個問句的含義，于是重復你的問題，或者干脆不作答。

雖然有研究表明，部分語言發育遲緩的兒童在接受專業干預后能逐漸趕上同齡人，但并非所有孩子都能“自然好轉”。我們無法預知哪個孩子能自行追趕，哪個孩子會持續落后。

大米和小米語言康復學科督導卞素娟老師提醒，孩子的語言發展并非勻速直線，而是呈階梯狀、跳躍式前進的。家長可以對照權威的兒童語言發育參照圖（如文中香港復康會提供的版本），初步判斷孩子所處的階段。

（圖片來源：香港復康會）

如果家長們發現自己的孩子可能存在語言發育滯后的情況，建議要做到“三要、三不要”：

三要：

要去專業醫院：先找兒童保健科的醫生進行初步篩查，判斷孩子可能屬于哪種類型的語言障礙。

要尋求專業評估：如果懷疑有言語語言問題，應盡早去有言語治療（ST）學科的專業機構，進行全面的言語-語言-溝通能力評估。

要盡早科學干預：一旦確診，要盡早開始干預，并且遵循有循證依據的科學方法進行訓練。

三不要：

不要輕信“貴人語遲”：“說話晚的孩子聰明”這種說法沒有科學依據，反而可能耽誤孩子獲得幫助的最佳時機。

不要自行“對號入座”：不要根據自己看到的一些信息就隨意給孩子下判斷，或者猜想孩子的情況。不同的發育障礙（如自閉癥、智力障礙、腦癱等）的孩子，都可能表現出語言滯后的特征，至于具體是什么原因導致的，必須依賴專業醫生的診斷和評估。

不要盲目無效干預：不要相信所謂的“偏方”或未經科學驗證的訓練方法，以免浪費時間、金錢，甚至對孩子造成不良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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