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五凌晨，在納米比亞北部的庫內內地區（Kunene），沙漠的夜依舊一如往常地安靜。

夜風穿過帳篷，撩起沙粒，營地里除了低沉的蟲鳴，萬籟俱寂。

59歲的德國慈善家貝恩德·凱貝爾（Bernd Kebbel），因為想如廁，此時正從他與妻子康妮（Conny）共同搭建在越野車頂上的帳篷里鉆出。

可他并不知道的是，在營地黑暗的一角，一頭饑餓的母獅Charlie正悄悄伏下身，盯著他那尚未適應夜色的人類身影。

他剛踩下梯子，獅子就一躍而起。

四肢如箭，母獅的牙齒咬住他的喉嚨，一擊致命。他的尖叫驚醒了其他露營者，人們沖出來用燈光、聲音驅趕猛獸。獅子終被趕走，但貝恩德已經沒了生命跡象，脖子處血跡斑斑。

諷刺的是，這位男人，正是過去十多年納米比亞沙漠獅子保護行動的主要資助人之一。

的確，貝恩德并不是普通的富商。

他是德國裔納米比亞人，是一位企業家，一位父親，更是一位熱愛自然、鐘情于沙漠獅的慈善家。

他在納米比亞的首都溫得和克（Windhoek）經營著一家專門服務野外旅行的“越野中心”（Off-Road-Centre），專門銷售野外探險所需的4x4越野車和配件，也為當地和國際的生態保護者、攝影師與探險者提供最前沿的設備和技術。

與此同時，過去幾十年來，貝恩德幾乎將自己后半生的大部分積蓄都投入到了“沙漠獅子保護項目”中。

他不僅捐資助力保護項目，還親自參與野外活動，推動保護區建設、車輛設備更新、獅群追蹤和救援項目，甚至還曾資助出版關于沙漠獅生態的資料。

在納米比亞野保圈，他的名聲如雷貫耳。為表彰他對沙漠獅保護的貢獻，納米比亞著名的獅子學家菲利普·斯坦德博士（Philip “Flip” Stander），曾用貝恩德的名字為一只雄性沙漠獅命名——這不僅是一種專業的認可，更是保護界對他“有錢又有心”的致敬。

在身邊人眼中，他是一個溫和、真誠的人，對自然抱有最純粹的熱愛。他的笑容總是帶著一種質樸的溫度。

而這一次和妻子一起參加的營地之行也本應是一次平靜的自然之約。直到那只雌性沙漠獅的出現。

這場悲劇的主角之一，是納米比亞特有的“沙漠獅”——一種非洲獅的極端環境亞群。

它們生活在世界上最干旱的地區之一：納米比亞西北部骷髏海岸沿線及庫內內地區，這是一個連植物都難以扎根的地帶。

和我們在動物園或紀錄片中看到的獅子不同，沙漠獅更為瘦削，行蹤更加隱蔽，重點是，為了生存，它們的“硬核適應力”讓人咋舌。

它們能靠捕食海豹和海鳥存活，甚至通過獵物體內的水分解渴。由于日間高溫，它們基本都變成了夜間捕獵者，速度快、反應敏捷，生存技能拉滿，是荒野里最不可小覷的捕食者。

但也正因為這樣的環境，“吃不上飯”的沙漠獅常年處于饑餓邊緣。

它們數量稀少，據估計，整個庫內內地區的沙漠獅不超過60只，而本次事件發生地的營地附近，更是只有約十只。

這些年，隨著人類村莊逐漸蠶食它們的棲息地，人與獅子的沖突也愈發頻繁，稍有打擾，就可能對人類構成致命威脅。

這也解釋了為何在毫無預警的深夜，一頭餓極了的雌獅會對一個毫無防備、下樓梯去上廁所的中年男子發動致命襲擊。

再來說說，這只被當地人稱為“Charlie”的致命母獅。

它已經成年，處于體力巔峰期。要知道，沙漠母獅的體重約170公斤，奔跑速度可達每小時50英里，身長（不含尾巴）可達兩米，強大的下顎上長著長達4英寸的牙齒，幾乎沒有人可以逃脫它們的襲擊。

獅子襲擊人類的事件雖然罕見，但并非沒有先例。大多數情況下，野生獅子會盡量避開人類，但當饑餓達到極限，獅子會變得“破格”。這一夜，Charlie的選擇，可能是它在生死邊緣做出的本能反應。

諷刺的是，它選擇攻擊的不是游客、不是偷獵者，而是一位幾十年來為獅子奔走呼吁、花錢修建獅子保育區的人。

貝恩德不是第一次夜間起床，也不是第一次走下那架梯子。但這一次，他沒能回來。

有專家指出：“這類攻擊極少見。但沙漠獅長期處于饑餓狀態，獵物稀少時，可能會將人類視為機會性獵物。”

總之，貝恩德的死亡迅速引發討論。環保團體為失去一位堅定的動物保護者而惋惜；但也有人指出：“與野獸的親密，不能建立在道德投射上。它不知道你是‘好人’。”

目前，納米比亞環境與旅游部已展開調查，專家團隊也已介入。是否獵殺Charlie，是最難的決定。

一方面，在野外保護工作的規則中，任何一頭攻擊并殺死人類的獅子，幾乎都會被視作“危險個體”，按以往先例，難逃被獵殺或安樂死的結局，這么做主要是為了人類的安全。

另一方面，這頭Charlie有點特殊，它曾被科學家貼上項圈監測行為模式，如今卻一夜之間從研究對象變成了“問題動物”。再加上Charlie所在的沙漠獅群已經十分稀少，每一只都極具基因與生態價值。

所以，一些學者主張應觀察其后續行為再決定；也有人擔心，它已經“嘗到人肉”，或將失去對人的本能畏懼。不過環保人士表示，這只獅子的“死刑判決”大概率已在輿論和制度中敲定。

在這個十字路口，貝恩德的信念——“人與野獸可以共存”——被現實狠狠質疑。

目前，貝恩德的子女已飛往納米比亞，陪伴他們的母親。許多熟悉他的朋友、科研同行在社交媒體上表示悼念，稱他“是一個真正溫柔、無條件愛動物的人”。

其實，這場悲劇不是黑白對錯那么簡單。

一個人，為了自己相信的事業走進猛獸世界，最終死于猛獸之口。一個野獸，在饑餓中僅憑本能行動，卻可能因此被“執行正義”。

就如同一位網友所說，“人和獅子之間沒有仇恨，也沒有債。只有自然的法則和人的情感在沖撞。”

人類愛動物，不代表動物知道；慈善家捧出真心，獅子卻只能聽從本能。人與自然的親密，從來就需要警惕邊界。

貝恩德的死亡，也許不會改變人們保護獅子的初衷，但或許能提醒我們：敬畏，是所有熱愛的開始。

Ref：

https://www.dailymail.co.uk/news/article-14767819/Wealthy-philanthropist-killed-Namibian-desert-lions.html

https://www.mirror.co.uk/news/world-news/philanthropist-who-devoted-life-saving-35317670

文｜閃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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