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大明宣德年間,青州府有個叫趙家村的小地方。村里住著個叫趙大山的樵夫,三十出頭,生得膀大腰圓,每日上山砍柴為生。
這趙大山雖是個粗人,卻心地善良。三年前寒冬臘月,他在山路上撿到一條瘸腿的黑狗,見它凍得瑟瑟發抖,便帶回家中喂養。黑狗通體烏黑,唯獨胸口一撮白毛,活像掛了塊玉牌,村里人都說這是"烏云踏雪"的好品相。
黑狗極通人性,每日送趙大山到村口,傍晚又蹲在柴垛上等他歸來。更奇的是,自打養了這狗,趙大山砍柴總能避開毒蛇猛獸,日子漸漸寬裕起來。
這年開春,趙大山娶了鄰村柳木匠的閨女柳娘。柳娘生得秀氣,手腳勤快,過門后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條。唯獨見那黑狗總繞著新婦轉圈,夜里還沖著婚房低吼,惹得柳娘心里發毛。
"當家的,這莫不是嫌我占了它的窩?"柳娘遞過洗腳水時嘀咕。趙大山哈哈一笑:"它這是認生哩!你多喂它幾回骨頭,保準搖頭擺尾。"
畜生
誰知當夜三更,趙大山忽覺腹痛如絞,忙提著燈籠去茅房。剛蹲下不久,忽聽院里黑狗狂吠不止,鐵鏈子掙得嘩啦作響,竟似發了瘋一般。
"大半夜的嚎什么喪!"趙大山提著褲子罵了一句。正要起身,卻見茅房木板縫里滲進一縷黑煙,腥臭撲鼻,熏得他兩眼發酸。
趙大山心里咯噔一下,這黑煙來得蹊蹺。他顧不得腹痛,連忙系好褲帶,抄起墻角的柴刀。黑狗在外頭叫得更兇了,鐵鏈子幾乎要掙斷。
"莫不是遭了賊?"趙大山嘀咕著,輕輕推開茅房門縫。月光下,只見院墻根蹲著個黑影,正往屋里張望。那黑影見有人出來,"嗖"地竄上棗樹,竟像只大貓似的輕巧。
趙大山正要追過去,忽聽柳娘在屋里尖叫:"當家的!救命啊!"他心頭一緊,三步并作兩步沖回正屋。推門一看,柳娘縮在炕角,指著窗戶直哆嗦:"剛、剛才有張人臉貼在窗紙上!"
"娘子莫怕!"趙大山舉起柴刀環顧四周,卻見窗紙上果然映著個碗口大的濕印子,像是被什么東西舔過。他猛地推開窗戶,外頭空蕩蕩的,只有黑狗還在狂吠。
說來也怪,那黑狗見主人出來,突然不叫了,只是拼命用爪子刨地,把拴它的木樁都刨松了。趙大山心里一動,想起老輩人說過"黑狗能見鬼",便解開狗繩:"去!"
黑狗箭一般射向屋后菜園,趙大山提著柴刀緊跟過去。月光下,只見菜畦里蹲著個穿灰布衫的老太婆,正捧著個生茄子啃得滿嘴汁水。聽到動靜,老太婆緩緩轉頭——那張臉上竟長滿了灰毛!
"嗷!"黑狗一個猛撲,老太婆卻靈活地跳上籬笆。趙大山這才看清,她屁股后頭拖著條毛茸茸的尾巴!
"是獾子精!"趙大山想起村里獵戶說過,年老的獾子會扮作人形偷吃。他揮刀要砍,老太婆卻咧嘴一笑,露出滿口尖牙:"后生,你媳婦懷的崽子,聞著可真香啊......"
這話聽得趙大山汗毛直豎。突然,黑狗從側面撲上去,一口咬住老太婆的腳踝。只聽"刺啦"一聲,那腳踝竟被扯下塊皮來,底下露出黑褐色的獸爪!
老太婆怪叫一聲,化作一道灰煙竄向山林。黑狗還要追,被趙大山喝住:"窮寇莫追!先看顧家里要緊!"
回到屋里,柳娘已經嚇得臉色煞白。趙大山把菜油燈挑亮,這才發現柳娘的小腹微微隆起——原來她已有三個月身孕,只因日子淺,連自己都沒察覺。
"怪不得那孽畜說......"趙大山話音未落,忽聽房梁上"咯咯"輕笑。抬頭一看,梁上蹲著只花皮貍子,正用前爪梳著臉。見人發現,它"嗖"地鉆出氣窗,只留下一句人話:"三日后來取胎兒!"
趙大山聞言如墜冰窟,手里的柴刀"咣當"掉在地上。柳娘更是直接暈死過去,身子軟綿綿地倒在炕上。
"娘子!娘子!"趙大山掐著柳娘人中,轉頭對黑狗吼道:"快去村東請孫郎中!"黑狗卻咬住他褲腳往外拽,眼里閃著焦急的光。
趙大山突然想起什么,從箱底翻出個紅布包——這是去年重陽節時,云游道士送他的驅邪符。當時那道士說:"你命中帶煞,此物可保三年平安。"
符紙剛貼在門楣上,屋外就刮起一陣陰風。棗樹枝"咔嚓"折斷,砸在窗欞上,震得紙窗嘩啦作響。黑狗沖著院墻齜牙,只見墻頭蹲著七八只野貍子,綠瑩瑩的眼睛排成一片。
"當家的......"柳娘幽幽轉醒,突然指著炕頭驚叫。趙大山回頭一看,炕席底下竟滲出黑血,漸漸凝成個"死"字!
趙大山背脊發涼,抄起柴刀劈向炕沿。木板裂開的瞬間,三只干癟的死老鼠掉出來,每只脖子上都系著紅繩——正是鄉下"咒人落胎"的陰毒法子!
"好個孽畜!"趙大山氣得渾身發抖。黑狗突然狂吠著沖出門去,片刻后叼回半截灰尾巴,正是昨夜從獾子精身上撕下來的。
天亮后,趙大山挨家挨戶借黑狗血、雄黃粉。村里最年長的葛老太聽說后,拄著拐杖趕來:"那老獾子我認得!二十年前它偷吃我家雞崽,被我男人用火銃打瘸了腿,最記恨孕婦胎兒!"
正說著,黑狗突然撲向葛老太。趙大山急忙喝止,卻見狗嘴扯下塊人皮——葛老太小腿上赫然露出灰毛!假老太婆怪笑一聲躍上房頂,化作獾子消失在晨霧中。
當夜,趙大山用黑狗血在院里畫了八卦陣。柳娘攥著符紙縮在陣眼,黑狗守在陣外。三更時分,陰風大作,數十雙綠眼睛從四面八方逼近。
"咔嚓"一聲,院門被撞開。為首的獾子精人立而行,拖著條瘸腿陰笑:"時辰到——"話音未落,黑狗如閃電般撲上去,一口咬住它的喉嚨!
黑狗與獾子精在地上翻滾撕咬,趙大山趁機點燃雄黃粉往獸群撒去。霎時間火光四濺,那些貍子精怪叫著四散奔逃。
"孽畜!今日定要你魂飛魄散!"趙大山掄起浸過黑狗血的柴刀,朝獾子精當頭劈下。那老獾子卻突然吐出顆黑珠子,正打在趙大山手腕上,柴刀"咣當"落地。
黑狗見狀,竟人立而起,前爪結印般交叉在胸前。月光下,它胸前的白毛突然迸出金光,化作"卍"字印壓向獾子精。老獾子慘叫一聲,渾身冒起黑煙。
"原來你是......"老獾子話未說完,就被金光罩住,漸漸縮成一只干癟的瘸腿老獾。黑狗也癱軟在地,胸前的白毛失去了光澤。
趙大山慌忙抱起黑狗,卻見它眼中含淚,用最后的力氣舔了舔主人的手。葛老太拄著拐杖趕來,嘆道:"這哪是尋常狗兒,分明是山神座下的靈犬,專程來報恩的!"
三日后,黑狗葬在了村口老槐樹下。說來也怪,自那以后,趙家村的孕婦再沒出過事。柳娘平安生下個大胖小子,胸口竟也有塊形似"卍"字的胎記。
每年清明,趙大山都帶著妻兒去槐樹下祭拜。有夜歸的村民說,曾看見月光下有條黑影蹲在墳頭,見到人來就化作青煙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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