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老周家是青石鎮有名的書香門第,祖上出過舉人,可到了周老爺子這輩,家道中落,只剩下一院子破書和滿肚子不合時宜的倔脾氣。
這日,周老爺子染了風寒,咳嗽得像是要把肺葉子咳出來。
老伴周婆子急得團團轉,從箱底翻出祖傳的藥方子,說是得用"陳年咸魚鰾"作藥引,熬一鍋"通竅驅寒湯"。
"阿毛!去地窖把去年腌的魚鰾取來!"周婆子招呼小孫子。
十歲的阿毛正蹲在院里斗蛐蛐,一聽要干活,小嘴撅得能掛油瓶:"奶奶,那魚鰾臭烘烘的,去年二叔公聞了直接吐了!"
"少貧嘴!快去!"周婆子一瞪眼。
阿毛磨磨蹭蹭去了地窖,剛掀開腌菜缸,一股子腥臭味直沖腦門。
他捏著鼻子,忽然瞧見廚房窗臺上晾著條咸魚——那是中午要吃的水晶咸魚。
"咦?魚鰾……咸魚……反正都是魚身上的東西!"阿毛眼珠一轉,偷偷掰了塊咸魚尾巴,溜回廚房,"噗通"扔進藥鍋。
藥湯"咕嘟咕嘟"冒泡,不一會兒,整個院子彌漫著一股詭異的腥臭味,像是臭襪子拌了爛魚腸。
周老爺子剛喝一口,"哇"地噴了出來,中氣十足地大吼:"老婆子!你這熬的是孟婆湯吧?!"
周婆子氣得抄起雞毛撣子追打阿毛:"小兔崽子!祖傳的藥方子讓你糟蹋了!"
阿毛邊跑邊喊:"《本草綱目》說了,咸魚能通氣!爺爺這不是通了氣嗎?"
(二)
周老爺子的大兒子周秀才,是個"半瓶子醋"的讀書人。
考了十年舉人沒中,倒練就一手模仿名人字畫的"本事"。
這日,他瞧見當鋪李掌柜在收蘇東坡的字畫,眼珠子一轉,回家翻出把空白折扇,提筆揮毫,臨摹了一幅《赤壁賦》,還煞有介事地蓋了個"東坡居士"的假印章。
"爹,您瞧瞧,兒子這字如何?"周秀才得意洋洋。
周老爺子瞇眼一瞅,胡子直抖:"你這'浪淘盡'的'淘'字,三點水怎么像蝌蚪打架?"
周秀才臉一紅,嘴硬道:"您不懂!這叫'拙中見巧'!"
說完,揣著扇子溜去茶館,想騙幾個酒錢。
茶館里,他剛展開扇子吹噓是"蘇東坡真跡",李掌柜恰好踱進來,只瞥一眼就拍案大笑:"這是你蹲茅房的時候臨的帖吧?"
別說,還真讓他說中了——原來周秀才憋著勁兒模仿時,正趕上鬧肚子,手一抖把"亂石穿空"寫成了"亂屁穿堂"!
眾人哄笑,周秀才面紅耳赤,正要狡辯,忽然聽見一聲稚嫩的嘲笑:"大伯的字,還不如我描紅本呢!"
回頭一看,竟是阿毛蹲在門檻上啃糖葫蘆,笑得見牙不見眼。
周秀才惱羞成怒:"小兔崽子!回家再收拾你!"
(三)
周老爺子的二兒子牛大壯(隨母姓),是個游手好閑的混混。
他見鄰居杏花姑娘的豆腐攤生意紅火,眼紅得緊,便想使壞。
這天傍晚,他偷偷在杏花回家的青石板上抹了桐油,又躲在樹后學狼嚎,想嚇她摔個跟頭。
誰知剛"嗷嗚"一聲,腦門就挨了一顆泥丸。
抬頭一看,阿毛騎在墻頭,笑嘻嘻道:"二叔,你學狼叫還不如村口老黃狗呢!"
牛大壯氣得跳腳:"小兔崽子!再多嘴我揍你!"
阿毛卻扯著嗓子喊:"杏花姐!小心地上有油!"
杏花姑娘機靈,繞開陷阱,反而把一桶洗衣服的臟水"嘩啦"潑向牛大壯藏身的草叢。
牛大壯慌忙躲閃,一腳踩中自己抹的桐油,"哧溜"滑進河里,成了落湯雞。
阿毛拍手大笑:"我就說聰明的杏花姐不會中計的,二叔只能去偷小雞和米!"
杏花姑娘笑著糾正:" 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啦!"
牛大壯聽著兩人在岸上說說笑笑,氣得在水里撲騰罵街:"小混蛋!等我上去……咕嘟咕嘟……"
(尾)
當晚,周家堂屋里,三代人圍著一鍋新熬的藥湯。
周老爺子嘆氣:"一鍋湯,一把扇,一塊桐油,咱家今天可真是'五味俱全'。"
周婆子給每人盛了一碗,道:"藥引錯了,能重熬;字寫歪了,能重練;可心要是歪了……"
阿毛插嘴:"就會像二叔一樣,自己掉河里!"
牛大壯漲紅了臉,周秀才低頭扒飯,周老爺子卻笑了:"小崽子話糙理不糙。人啊,算計別人,不如算計自己——怎么活得堂堂正正!"
窗外,杏花姑娘送來一塊嫩豆腐,香氣飄進屋里,混著藥湯的苦澀,竟透出一絲清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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