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4月26日，美國阿肯色州參議員湯姆·科頓發表了一番驚人言論，“中國學生可以來美國學習莎士比亞和《聯邦黨人文集》，但不需要學習量子計算和人工智能。”

意思是，中國留學生赴美只能學文科，不能學理工科。

當時沒人在意這句話，沒想到五年后的2025年，湯姆·科頓的驚人言論即將變成現實。

2025年5月30日，美國國務卿盧比奧表示，將“積極吊銷”中國學生簽證（包括香港）。

重點關照的對象，就是理工科留學生。

難道未來中國人去美國留學，真的只能學習莎士比亞和《聯邦黨人文集》了？

一

據美國國務院的官方公告顯示：“在特朗普總統的領導下，國務院將與國土安全部合作，大力撤銷中國學生簽證，包括與中國共產黨有聯系或在關鍵領域學習的學生。”

關鍵詞有兩個，一是與中國共產黨有聯系；

二是在關鍵領域學習，就是湯姆·科頓所說的量子計算、人工智能、半導體等中美競爭的重點領域。

特朗普為什么搞這一出？

根本原因，還是因為中國科技崛起，引起了美國的戰略焦慮。

尤其是DeepSeek火爆全球后，美國精英集團的焦慮情緒到達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2025年2月，美國副總統萬斯在巴黎人工智能峰會上，直接要求歐洲不得使用中國的AI。

2025年3月，OpenAI被曝出私下上書特朗普，要求徹底封殺DeepSeek。

還有更夸張的。

2025年5月29日，民主黨議員伊麗莎白·沃倫和共和黨議員吉姆·班克斯兩人牽頭，發表了一封跨黨派聯名信，向黃仁勛施壓。

起因僅僅是，英偉達近期在華設立了一個新機構，名為研發中心。這個中心不涉及多少技術，主要以銷售為主。但這仍然引起美國兩黨的憤怒，認為黃仁勛“幫助中國獲取先進技術”。

美國輿論場上長期彌漫著一種觀點，認為中國崛起都是靠“偷”美國的技術，只要不讓中國留學生、學者進入美國，“偷”不了技術，中國就會輸掉這場競爭。

這種自欺欺人的觀點，是美國兩黨的共識，絕不只是特朗普的個人想法。

既然如此，為啥美國不完全禁止中國留學生？

因為中國留學生是香餑餑啊。

僅2024年，中國就有近27.5萬名在美留學生，占美國國際學生總數量的24.5%，每年為美國直接帶來上百億美元的收入，是不少美國大學的收入支柱。

比如紐約大學，中國留學生占國際學生總數的51%，他們貢獻的學費，占總學費收入的三成左右。

如果完全禁止，打擊面太廣，很容易遭到學界、政界、商界的強烈反對，美國政客便找了個折中的方案：只讓中國留學生學文科。

不僅湯姆·科頓這種共和黨人這么認為，許多民主黨人，也持有同樣的觀點。

拜登時期的副國務卿坎貝爾，曾在一場活動中表示，“美國歡迎更多中國留學生來到美國，但他們應該學習文科而非理工學科。”

早在特朗普第一任期，美國就對中國赴美留學生采取了限制措施。

2020年5月29日，特朗普簽署了第10043號總統令，旨在禁止與中國軍方有聯系的學生，獲得赴美留學簽證。

打擊的重點，是“國防七子”（北京航空航天大學、北京理工大學、哈爾濱工業大學、哈爾濱工程大學、南京航空航天大學、南京理工大學和西北工業大學）。

拜登上臺后，并未取消第10043號總統令，反而加強了限制。

要知道在2023年之前的二十多年間，中國一直是美國最大的國際學生來源地，但在各種限制措施下，2024年中國赴美留學生人數首次被印度超過。

而特朗普的新政一旦落實，影響之大，將遠超第10043號總統令。

二

美國國務院明言，與中國共產黨有聯系的留學生是“重點關注對象”。

問題在于，什么樣的留學生，算是“與共產黨有聯系”？

美國國務院沒有公布標準。但美國媒體普遍認為，黨員絕對符合被PASS的標準。如果僅僅是黨員，被PASS的數量不會特別大，影響有限。

2024年3月，《金融時報》曾就中共黨員在美國的數量，做過一次估算，結果顯示，大約有一萬人，這一萬人也不全是學生，許多是職場人士。

在美中國留學生群體里，有黨員身份的充其量就幾千人，哪怕全部撤銷簽證，占比也不大。

然而，事情沒有那么簡單。

2025年5月30日，CNN在其報道《夢想破滅，中國學生對美國“激進”的簽證禁令感到焦慮和憤怒》中，講述了一個近期發生的新案例。

一名張姓留學生，在入境美國時被吊銷了簽證，美國官員的理由是，他屬于共青團員，父母又是黨員，有從事間諜活動的嫌疑，不符合國家安全。

這意味著，不僅本人是黨員要被吊銷簽證，本人是團員或者父母是黨員，都有可能成為被吊銷簽證的理由。

大家知道，到了大學階段還沒入團的人，數量非常少，大部分人高中時期就入團了。

按照中國官方數據，大學生里，共青團員的人數占總人數的六成左右。

既不是黨員也不是團員，父母還不是黨員的，恐怕在留學生群體里少之又少，也就是說大部分在美留學生，都有被撤銷簽證的風險。

關鍵問題是，中國留學生和華人學者是硬幣的一體兩面，若美國嚴限前者，后者也將難以立足。畢竟大部分華人學者的來源，就是中國留學生。這也是美國政府的一個重要目的。

當然特朗普還有更直接的手段。

2018年11月，在特朗普的要求下，美國司法部啟動了“中國行動計劃”，專門打擊在美華人學者，還制定了KPI。

特朗普要求94個地區司法部門，每年至少起訴一兩起“中國學術間諜”。許多地區司法部門實在找不到“中國學術間諜”，咋辦？

只能強行捏造。

最著名的案例，當屬“陳剛案”。

2021年1月14日，特朗普下臺前夕，麻省理工學院的陳剛教授突然被FBI逮捕，罪名是“與中國有聯系”。

麻省理工學院與中國南方科技大學有合作，南方科大出資1900萬美元，陳剛教授是麻省理工方面的代表人，有權使用這筆資金。

FBI據此認為，陳剛教授“與中國有聯系”。

得虧特朗普馬上下臺了，陳剛教授才沒被定罪，即使這樣，也花了一年多時間，FBI才撤銷對陳剛教授的指控。

陳剛還算幸運，其他人就沒那么幸運了。

堪薩斯大學副教授陶豐，2019年8月21日被捕，成為“中國行動計劃”首個被逮捕的華人學者，被FBI指控多達十項罪名。

2023年1月，法官雖然駁回了FBI對陶豐的指控，但仍以“虛假陳述罪”對其定罪，判處緩刑兩年。

據不完全統計，2018年11月到2021年1月的兩年多里，全美有數百名華裔科學家受到指控，多達246人被認定為“中國間諜”，職業生涯被毀。

特朗普二次上臺后，“中國行動計劃”死灰復燃。

2025年4月5日，FBI突擊搜查了印第安納大學伯明頓分校終身教授、計算機安全領域頂尖學者王曉峰的住宅，此事被認為是“中國行動計劃”重啟的標志。

在美國，尖端領域的人才，華人占了很大比例。

以人工智能為例，根據美國保爾森基金會的統計（由美國前財政部長保爾森創立），美國人工智能研究人員里，有近一半原籍國是中國。

把他們趕走，美國的人工智能研究能力必然遭到重創，但不趕走，美國精英集團又放心不下。隨著中美脫鉤加速，華人學者在美國將很難待下去。

即使四年后上臺一個民主黨總統，美國的大氛圍也不可能回到2018年前了。

三

《聯邦黨人文集》作為美國憲政基石，闡釋了聯邦制、三權分立等核心理念，其中最關鍵思想是：政府的行政，要經過法律的批準。

而現在呢？

哪怕中國學生學了《聯邦黨人文集》，也會產生一個疑問，明明我是來美國學習的，但卻因為一條莫名其妙的行政令就被驅逐了？

目前，不少留學生正在籌劃對政府提起集體訴訟，寄希望于法院駁回特朗普的行政令。然而當今的美國，已不再是我們熟悉的那個美國。

隨著大國博弈愈發白熱化，美國人出于無法阻止中國崛起的焦慮，行為會日益極端。

90年代的時候，王小波寫過一個雜文，其中有句話：

“二三十年代，有頭腦的美國人，如海明威等，全在歐洲待著。后來希特勒把知識分子又都攆回到美國去，所以美國才有了科學發達、人文薈萃的時代。”

這句話不全對，至少說明了一個道理，人才的流向決定了科技創新的版圖。

短期看，中國學生或成最大受害者；長遠看，美國大學的研究活力、科技產業的創新源泉，乃至其作為全球人才高地的吸引力，都將為此付出沉重代價。

人才如水，擇善而流。今日的拒簽，或許正是明日大國競爭中，科技創新版圖上掉落的最重要的一塊拼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