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前,那個靠一張嘴攪動高考志愿填報江湖的男人宣布暫時告別直播。
燈光下,他的淚痕清晰可見,一句“干我這行不容易,動太多人蛋糕了,有些話不能說得太直白”在直播間回蕩。
他在流量巔峰期選擇退場,而這場“消失”背后,或藏著遠比眼淚更殘酷的真相。
2016年,一段12分鐘的課堂視頻在B站爆火。
畫面里,穿著格子襯衫的張雪峰拍著講臺嘶吼:“哈爾濱佛學院,過線就錄取!”
夸張的肢體語言、直擊痛點的志愿攻略,讓他從普通考研講師變身“人間清醒”代言人。
這條充滿市井幽默感的內容,短短三天在全網斬獲百萬播放量。
評論區里“原來志愿填報能這么講”的驚嘆聲此起彼伏,讓這個操著東北口音的中年男人,第一次嘗到了破圈的滋味。
這次意外走紅,讓張雪峰找到了破圈密碼。
他開始專注線上內容,將晦澀的報考知識化作幽默段子,無論是“農村孩子如何選專業”,還是“低分考生的逆襲填報法”,每一條內容都精準戳中家長和考生的焦慮。
山東一位父親回憶,2019年女兒高考前夜,全家守著直播間聽他一句“計算機專業閉眼沖”,最終成功上岸211。
“窮人的孩子不能沒有張雪峰”的彈幕刷屏,道出萬千家庭的心聲。
2020年疫情成為關鍵轉折點。
線下教育停擺之際,張雪峰的直播間卻逆勢爆發,單場在線人數突破500萬,漲粉30萬。
他一邊傳授干貨,一邊撕開行業黑幕。
當他曬出某機構“培訓七天上崗,推薦院校抽30%傭金”的內部資料時,家長們才驚覺志愿填報背后的利益鏈。
這場“打假”讓他收獲信任,也加速了影響力裂變。
此后,張雪峰迅速拓展商業版圖:出版書籍、開設線上課程、成立教育公司,甚至登上綜藝舞臺。
曾經的普通講師,搖身一變成為教育界頂流,他的每一次發聲都能掀起輿論風暴,深刻影響著千萬家庭的教育選擇。
聚光燈下的狂歡終究暗藏危機。
當張雪峰從“教育普惠者”轉身為商業帝國掌舵人,那些曾讓他爆火的犀利言辭,逐漸成為刺痛行業的尖刺。
2016 年那句“哈理工相當于黑龍江清華”的玩笑,讓某高校招生辦第一次感受到民間輿論的壓力。
2023年他在直播間時表示 “報新聞學就打暈孩子” 不少新聞學界的教授和從業者紛紛站出來反駁激怒了 985 高校新聞學院院長。
同年12月,張雪峰在直播間又發表驚人言論:“文科都是服務業,總結成一個字就是‘舔’” 。這一觀點瞬間點燃網絡,遭到眾多網友和業內人士的強烈反對,大家認為他的言論容易引發社會文理科的階層對立。
2024 年對“生化環材”天坑專業的點評,直接引發招生地震:多所高校相關專業報考人數暴跌 20%,某二本院校招生辦主任無奈嘆息:“十年專業建設,抵不過主播一句話”。
2025年初,張雪峰銀行就業言論再引爭議 ,張雪峰宣稱“讓女兒進銀行,存款隨她走”。
這與他早年勸退“普通家庭學金融”的立場形成鮮明對比。
曾經痛批金融業需要資源門檻的他,如今卻公然炫耀“帶資進組”的特權,徹底暴露了其“雙標商人”的本質:
當年教寒門子弟規避的“天坑”,如今卻成了自家孩子的捷徑,這種赤裸裸的階層背叛,讓最后一批信任他的支持者也徹底心寒。
此言論進一步加劇了公眾對他“販賣焦慮”的質疑。
他的每一次發聲,都能引發大眾對教育、就業等社會熱點問題的深入思考和討論。
這場民間話語權與高校權威的較量,徹底改變了志愿填報的游戲規則,家長開始用就業率、薪資水平等“世俗標準”審視高校宣傳,曾經封閉的高等教育評價體系,被撕開一道口子。
商業版圖的急速擴張讓爭議接踵而至。
當張雪峰在直播間宣布推出“17999 元圓夢卡”時,曾經的支持者開始感到陌生。
這個號稱包含三次“一對一”志愿指導價格高昂,但山東一位家長發現,所謂的“專屬服務”只是一份網上隨處可見的模板化分析報告。
承諾“清北教授一對一指導”,實際對接的卻是剛畢業的大學生。
“這和免費的資料有什么區別?”這位靠打工供孩子讀書的父親憤怒地質問。
在直播間,想要獲得張雪峰親自解答的機會,家長需要支付高昂的費用。
有網友計算過,一場直播連麥10人,僅此一項收入就超過20萬。
更諷刺的是,這些“天價咨詢”往往只是重復他過去直播中的觀點,毫無新意。
“我們以為他是來打破信息差的,結果他成了最會賺錢的那個。”曾經的支持者開始在社交平臺倒戈,指責張雪峰把教育服務變成了“奢侈品”,普通家庭根本負擔不起。
某民辦高校被曝與他簽訂千萬推廣協議,而他在直播間卻將其包裝成“性價比之選”。
教育機構從業者透露,志愿填報市場抽成高達60%,當知識服務淪為明碼標價的商品,曾經“寒門救星”的人設開始崩塌。
更致命的打擊來自技術浪潮。
AI志愿填報平臺如雨后春筍般涌現,部分產品準確率已達92%,免費算法正在替代高價“專家服務”。
數據顯示,2024年張雪峰直播間在線人數暴跌70%,曾經擠滿家長的評論區,如今充斥著“被割韭菜”的控訴。
當流量紅利消退,當教育普惠的初心被商業利益稀釋,這位曾攪動教育江湖的風云人物,最終在輿論漩渦與技術迭代的雙重夾擊下,黯然退出公眾視野或成必然選擇。
張雪峰的蛻變,并非偶然,而是一場關于流量、資本與人性的經典寓言。
從“寒門導師”到“天價商人”,他的軌跡揭示了當代知識網紅難以逃脫的困局:
曾幾何時,他是站在講臺上為普通家庭吶喊的“張老師”,是那個會拍著桌子說“窮人家的孩子別學金融”的耿直講師。
但當他的直播間從幾百人暴漲到500萬在線時,商業價值呈指數級增長,他的初心或許早已改變。
從免費連麥到付費咨詢,從干貨分享到制造焦慮,從真誠建議到套路化回復。
流量如同毒品,最初只是恰飯接廣告,后來必須不斷加碼才能維持增長。
當他發現“17999元套餐”的利潤是免費內容的百倍時,平民立場自然讓位于商業利益。
教育行業協會公開批評:“這已不是教育服務,而是資本游戲。”
值得玩味的是其2024年后的言行變化:
不再穿平價T恤,改穿設計師品牌、微博曬出上海豪宅裝修、公開抱怨“做教育不賺錢”。
這暴露了他身份變化所帶來的認知失調:
短時間靠人設獲利進入資本階層,但人設仍需維持平民形象,當他的公司以“年終獎2000萬”的標題登上熱搜時,這種“矛盾”感最終徹底穿幫。
張雪峰的崛起,靠的是普通家庭的信任;而他的跌落,也正是因為這份信任的崩塌。
他批判教育不公平,自己卻成了不公平的制造者;
他痛恨信息壟斷,最終卻用高價服務筑起新的門檻;
他曾經是“寒門希望”,如今卻活成了自己當年抨擊的模樣。
在退網聲明下的兩極評論,正是對他生涯最精準的注解:
一部分人依然感激他曾經的指點;
另一部分人則痛心于他的蛻變。
“他不再是幫我們選專業的人,而是想從我們身上賺錢的商人。”曾經視他為“救星”的家長,如今這樣評價。
而這,或許就是流量時代的終極悖論。
當你開始用“初心”變現的那一刻,“初心”就已死去。
就像“屠龍少年終成惡龍”的古老預言,當他真正躋身年入過億的精英階層后,再也無法共情平凡家庭的掙扎。
張雪峰的故事本質是場降維打擊,也是平民網紅的終極宿命。
他的淪陷印證了一個殘酷現實:在流量資本主義體系下,任何以平民代言人自居的網紅,最終都會成為自己曾經反對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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