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陸棄

再一次，加沙拉法的夜晚被炸彈點亮，而不是電燈。在這個缺水、缺糧、缺一切的南部城市，一群等待美國援助物資的平民在6月3日的夜色中，突然成了以色列軍隊炮火的目標。據(jù)加沙民防部門發(fā)言人巴薩爾披露，這起襲擊已造成至少27人死亡、90多人受傷。現(xiàn)場的視頻畫面令人不忍直視，斷壁殘垣中滿是血污與孩童哭聲，傷者從擔架上掙扎著抬頭，眼神里全是不可置信。世界目睹這一切，卻依舊沉默得像裝了消音器的機關槍。

以色列軍方事后居然還擺出一副“程序正義”的嘴臉，說他們“注意到一些嫌疑人靠近部隊”，先“開槍警告”，嫌疑人未退卻，才“向個別嫌犯附近開火”。按照他們的敘述，這一切發(fā)生在援助點“約半公里處”，仿佛只要距離夠遠，子彈殺人就能合理化。問題在于那里確實是一個援助點，是一個由美以支持的人道機構運營的物資分發(fā)中心，是成百上千名挨餓平民排隊等糧的地方。在拉法這種本就寸步難行、援助物資短缺到極致的區(qū)域，任何一點交火都不可能是“巧合”，更不會是不慎。

更令人不寒而栗的是，這是不到72小時內(nèi)的第二起類似事件。6月1日，加沙衛(wèi)生部門就曾指出，另一個援助物資分發(fā)點在美以共同支持的“人道主義走廊”內(nèi)遭以軍襲擊，31名巴勒斯坦人當場死亡。這些數(shù)字堆疊起來，不再是統(tǒng)計學的冷冰冰符號，而是燃燒在民眾心頭的憤怒火種。如果說第一次可以用“誤判”開脫，那第二次就只能稱之為“漠視”，而這第三次，分明已經(jīng)是赤裸裸的挑釁。

對年輕一代而言，這種畫面并不陌生。從社交媒體的短視頻、推文到國際新聞頭條，今天的拉法和昨天的馬里烏波爾、貝爾格萊德一樣，成了“精準打擊”話術下的受害符號。這一代人耳濡目染的是算法推送的戰(zhàn)地畫面，是無人機俯瞰下的人流驚散，是夜間空襲后的廢墟孤影。他們看到的不只是數(shù)字上的死傷，更是文明世界邏輯的崩塌。以色列打的旗號始終是“自衛(wèi)反應”，可到底有誰相信，一個等糧的孩子能構成武裝威脅？一隊舉著白旗的老人婦孺，是不是也是“逼近部隊的嫌疑人”？

當然，亦不能忽視以方的安全焦慮：哈馬斯襲擊平民、發(fā)射火箭彈、躲藏在學校醫(yī)院，這些是事實，也是他們不斷“清剿”的理由。但安全焦慮不能成為無差別打擊的遮羞布，更不能構建一個無限擴張的道德護欄。當“自衛(wèi)”一詞能容納一切暴力行為時，它就已經(jīng)不再具有任何倫理價值。尤其是在一個援助分發(fā)點旁，用坦克與無人機開火，說到底是拿戰(zhàn)爭手段處理人道問題，是主動選擇犧牲平民以換取所謂的戰(zhàn)略推進。

以色列的辯解中始終隱含一個邏輯：只要不是直指援助點，只要先發(fā)了“警告”，只要目標不是“明確的平民”，就可以將任何意外歸為“操作瑕疵”。但在戰(zhàn)場經(jīng)驗極其豐富的以軍面前，這種借口越來越站不住腳。他們知道怎樣精準制導，也完全有能力避免誤傷。而現(xiàn)實卻一次次證明，他們或者不愿，或者根本就不在乎。這是一種制度性冷漠，是對平民生命的計量式忽視。而國際社會對此的反饋，依然是那套老三樣：譴責、呼吁、深表關切，仿佛語言已無力止戰(zhàn)，更無意制裁。

而在美國一側，尷尬的是，這些物資援助點本身就是在華盛頓斡旋之下設立的。美方高調宣稱對加沙人道狀況“高度關注”，但它提供的援助、牽頭的基金、設立的“人道通道”，卻在友邦坦克炮口下轟然坍塌。這不是普通的“人道悖論”，而是赤裸的現(xiàn)實自打臉。如果美國對以色列真有話語權，就該在這類屠殺面前強硬表態(tài)，而不是像往常一樣，等個調查報告、假裝冷靜中立、再發(fā)個新聞稿了事。

更關鍵的是，這類針對援助點的襲擊，會在民眾心理上造成極其深遠的破壞。它不僅會摧毀有限的援助物流，也會徹底粉碎人們對外界救助的信任。一旦連站在食物隊列里也不再安全，誰還敢靠近白帳篷？誰還會相信援助機構是“中立角色”？這不只是人道主義的退潮，更是徹底摧毀了戰(zhàn)爭中的最后一絲人性防線。等這一切都變成煙塵，戰(zhàn)后的“重建”還能依賴什么？

如今的拉法，已不再是城市的地理名詞，而是一種象征：象征著戰(zhàn)爭徹底蔓延到生活最后的縫隙；象征著大國博弈下小民的苦難日常；也象征著人道援助在戰(zhàn)爭機器面前的徹底敗退。這場沖突已演變?yōu)榈懒x崩塌的深淵，任何還愿意講人道、談和平的人，都應正視這一事實。

對全球輿論而言，現(xiàn)在的重點已經(jīng)不是“譴責是否夠強烈”，而是敢不敢承認現(xiàn)實已超越“戰(zhàn)爭倫理”的范疇。這不再是一次次“沖突”的延續(xù)，而是系統(tǒng)性地剝奪巴勒斯坦人生存權利的行為，是對國際人道準則的正面挑戰(zhàn)。而一切“我們正在調查”之類的說法，不過是在為拖延和重復暴力尋找合法外衣。

年輕人比任何人都明白：真實世界不是戰(zhàn)地FPS，不存在“誤射后重來一局”的選項。人道走廊如果一再被炮火摧毀，那不只是援助路線被炸毀，也是整套國際秩序正在原地自爆。這一次，不該再裝聾作啞，不該再等“后續(xù)報告”，不該再容忍“以自衛(wèi)為名的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