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棟、曹名長、鮑無可那些名聲響亮的老將一個接一個離開了公募基金,行業里均衡基金經理也變得越來越稀缺。
走過27年歷史的公募基金行業,迎來了一個新老交替的時代。但是問題也隨之而來,當這批Old School 式風格的均衡基金經理離開時,繼任者們未必能夠延續老將們的均衡風格,正如浙江倉促接班的廠二代,未必能讓人安穩托付。
比如接管鮑無可產品的幾位基金經理中,鄒立虎擅長周期、張仲維擅長科技,王勇更擅長大類資產配置,唯獨劉蘇與他投資風格最為相近,但即便如此,劉蘇也更偏愛食品飲料——從管理時間最長的景順長城動力平衡混合基金持倉情況來看,自2018年起,該行業持倉比例始終遠高于其他行業。
然而這并非個例,今年年初離任的另一位均衡老將周海棟,其繼任者中同樣有著擅長行業比較、偏愛科技成長以及相對均衡等多種風格迥異的基金經理。似乎在資管行業也秉持著“一個合格的前任就應該像入了土一樣”的原則,繼任者全面更換持倉的現象在行業中屢見不鮮。
一個均衡老將的誕生需要經歷長期的歷練與培養,是一家公募基金的核心資產,尤其在這個主動權益基金步入浮動費率的時代,迫切需要新鮮血液完成均衡基金經理的接棒。
慢慢凋零的老將
在新人輩出的公募基金行業,老將們正在成為一種稀缺資源。
A股一輪牛熊的時間大約6-8年,因此經歷過一輪完整周期的基金經理可被稱之為行業老將。而根據Choice數據顯示,截至2025年5月30日,公募基金經理的總人數已經達到了3850人。但其中從業年限超過7年的基金經理占比僅為27.58%,超過10年的基金經理更是寥寥無幾。
能夠在公募有如此長的從業年限,業績也大多得到了驗證。以周海棟曾經的代表產品華商新趨勢優選混合為例,其在2019至2024年期間年化收益率高達27.82%,同期滬深300僅為4.16%。即便是在市場極度低迷的2022年和2023年,其依然獲得了持續的正收益。
事實上,如果將市場上的主動權益產品進行篩選,那么自2019年以來實現了連續6年正收益的產品僅有14只,期間從未更換過基金經理的產品更是僅有8只,其中有5只出自今年離開公募基金的鮑無可和周海棟之手。
因此當這些被市場驗證過的老將們開始逐漸離開公募時,一種焦慮不可避免地在投資者中蔓延:公募基金哪里還能找到可以平替的產品?
當然,老將們的離開也并非無跡可尋。在以規模論英雄的公募基金行業,份額始終是繞不過去的一個話題。可相較于賽道型產品憑借短期業績爆發實現份額的大幅增長,即便老將們的業績更加穩健,份額增長速度卻依然處于劣勢。
根據Choice數據顯示,華商新趨勢優選混合產品的份額足足花了六個季度才由2.26億份增長至14.57億份的高點,并在之后開始逐季降低。要知道專注于成長股的鵬華碳中和僅僅花了一個季度就將份額從10.51提高到了69.13億份額,達到了前者從未到過的高度。
但挑戰遠不止于此。如果說份額增速代表的是外部投資人的選擇,那么能否躋身高管行列便是公司內部態度的表現。
2021年,“績優則仕”成為激勵基金經理的重要手段之一,彼時諸如梁浩、蕭楠、劉格菘等許多耳熟能詳且業績優秀的基金經理開始大量升任公司的副總。據Wind不完全數據統計,過去幾年間全市場共有47位基金經理升任副總經理,而在2020年至2022年晉升的人數占比高達68%。
同樣是老將,只是聚光燈的偏向不同,職業道路便有了分野。
鮑無可近三年的業績回報遠超副總劉彥春和總經理助理余廣,卻始終沒有躋身到高管的行列之中;周海棟所在的華商基金,2024年唯一晉升副總的基金經理是有著大股東華龍證券背景的陳杰,前者即便有著出色業績也依然止步于權益投資總監的職位。
既不能像賽道型基金經理一樣快速做大規模,也無法在證明自身投資能力之后升任管理層,更不要提限薪對于整個行業的掣肘,多種因素交織下,老將們也難免心生離開的念想,去尋找自己職業生涯的下一站。
比起老將們的淡出,更嚴峻的是當下鮮有以均衡風格著稱的年輕基金經理能夠與他們交接。今年隨著公募基金經理愈發工具化,能夠長期創造個人Alpha均衡基金經理也來到了一個青黃不接的時段。
青黃不接的新人
在投資過程中,基金經理往往會傾向于選擇已經被驗證有效的路徑,剛入行的年輕人在風格的選擇上亦是如此。
2012-2015年,創業板走出了轟轟烈烈的三年大牛市,基金經理的投資風格百花齊放:彼時成名的基金經理中,既有刀鋒戰士之稱,專注于中小創的仁澤松;也有偏好均衡,穩扎穩打的胡建平;即便因為重倉白酒遭遇到回撤的新秀張坤,他也有充足的時間來證明自己,順利熬到了2016年之后的白馬股行情。
多元的投資風格與尚未內卷的行業環境,為初入行的年輕人有了更多的試錯空間和選擇自由。例如,本碩均為電子專業的鮑無可,在管理景順長城能源基建混合基金后,于2014年底重倉成長股,隨后在2015年上半年又買入銀行股。
而在經歷了成長股和價值股風格的劇烈波動之后,鮑無可形成了如今均衡的投資風格。根據Choice數據顯示,2016年至今,其第一大行業配置比例最高為2017年年中的27.78%,絕大多數時間持倉比例均小于20%。也印證了他在一次采訪中說的那樣,“我不關心行業配置,但不能太集中,一個行業通常配置不能超過20個百分點。”
但主動權益基金曾經多元化的投資格局逐漸走向單一,均衡基金的生存空間愈發局促,產品風格也開始大量向成長股集中。
根據Ifind數據顯示,2019年之前公募基金發行的產品中,成長風格占比為65.29%,均衡風格和價值風格分別占比27.67%和7%;而2019年之后發行的產品中,76%都是成長風格的基金,均衡風格降至18.58%,價值風格則是降至5.49%。
成長風格儼然成為了行業共識,因為它能帶來巨大的規模彈性。且不提賽道風靡的2020年,百億基金經理隨處可見。今年上半年,閆思倩憑借押注機器人,僅用一個季度的時間就將鵬華碳中和基金由10.35億元帶到了108.96億元的規模。
高業績彈性帶來的規模效應是一塊奶油豐厚的蛋糕,尤其是在降費的時代背景下,一旦出現像AI這樣上下游產業鏈復雜的行業,每個細分板塊上線相關主動產品,不僅是基金公司獲取權益規模的捷徑,也是基金經理一炮而紅的捷徑。
與此同時,多基金經理制度的出現也讓均衡基金經理的性價比進一步降低。與其花費巨大的時間精力去培養一個全能型的基金經理,不如讓每位基金經理都將一個方向做到極致,然后再將其組合起來,最終形成一個均衡型產品。
就像木桶理論,一個木桶的盛水量固然是以它的短板來衡量的,但如果把每個木桶中最長的那一片抽出來,那么形成的新木桶一定不會太差。
當過去三年公募基金開始批量涌現出成功的成長股基金經理時,這讓本就見效慢、規模彈性低的均衡基金變得更加不受待見,也導致新生代中鮮有以均衡風格見長的基金經理。
即便是如興證全球、中泰資管這類整體風格比較均衡的基金公司,新生代的知名度也遠不及均衡風格的前輩們,以及同行鋒芒正盛的“中國木頭姐”和“中國比爾·米勒”。
面對著ETF的浪潮,堅持在主動權益上耕耘的基金公司也來到了生死攸關的岔路口,選擇以何種風格去面對投資人也成為了他們當下最為重要的命題。
尾聲
公募基金逐漸工具化的當下,基金公司想在主動權益有一番作為可以理解,但絕非是快速培養一批新人上手管理人型機器人、AI產業鏈等工具化的主動權益產品。
歷史教訓表明,主動權益基金若押注單一風格和賽道,支棱起來很快,下墜時會更快。曾有公募中后臺人士向遠川調侃:“押賽道的主動權益基金,基金公司年年卷年年罵,不像大成、中泰、安信的均衡基金經理,最多牛市挨一下罵,也沒多大輿情。”
任何極致的風格賽道都可以從ETF里找到對應的標的,公募基金稀缺的不是閆思倩這樣的波動放大器,而是像大成徐彥、中泰姜誠、安信張明有能力長期戰勝基準,未來浮動費率產品推出時能即插即用的均衡老將。
更重要的是,均衡基金經受住市場考驗,能在成為基金公司一張名片的同時,帶來難以計量的品牌增值:中泰資管的姜誠在2022-2024年市場陰跌時的優異表現令中泰規模逆勢擴張;大成基金的徐彥和劉旭,更是連續5年戰勝業績基準,因為二人過于閃耀,以至于人們遺忘了近三年表現不佳的韓創;安信基金張翼飛產品增聘基金經理的小細節,能引起全行業的震動。
2000年,亞馬遜創始人貝索斯曾問巴菲特:“你的投資體系如此簡單,為什么別人不效仿你?”巴菲特回答:“因為沒有人愿意慢慢變富。”“中國木頭姐”可以批量生產,但均衡基金經理只能仰仗時間的沉淀。
作者:吳文濤
編輯:沈暉
責任編輯:沈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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