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紅云綴碧枝

作者: 冰溪洋

七月的南方總裹著層濕漉漉的熱氣，蟬鳴在荔枝林里炸開時，枝頭那些小紅點就像被點燃的燈籠，一天比一天鮮亮。深綠的葉子層層疊疊，反倒襯得荔枝愈發嬌艷，遠遠望去，仿佛天邊的火燒云墜進了樹梢，把整片林子都映得熱鬧起來。

市集里，竹筐摞得老高，筐沿蓋著浸濕的麻布。掀開布的瞬間，荔枝特有的清香混著水汽撲面而來。這果子模樣實在討喜——紅中帶青的外殼疙疙瘩瘩，像裹著層鎧甲，指甲輕輕一掐，“啪”地裂開道縫，里頭白生生、顫巍巍的果肉，裹著層薄如蟬翼的膜，嫩得仿佛指尖一碰就會化掉。

咬上一口，汁水“滋”地濺出來，甜味直往喉嚨里鉆，尾調卻又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酸，像不小心抿到的青梅酒，勾得人忍不住再吃一顆。果核是深褐色的，硬邦邦、沉甸甸，攥在手里還能聞到殘留的果香。老輩人總念叨“一顆荔枝三把火”，可誰管得住嘴呢？舌尖被甜得發麻，嘴角起了小泡，恨不能把這份清甜都裝進肚子里。

要說這荔枝，金貴得很。頭天摘下來還是鮮亮的紅，第二天顏色就發暗，第三天香氣散了，甜味也淡了。難怪當年楊貴妃想吃口新鮮荔枝，得讓快馬加鞭跑上千里路。杜牧那句“一騎紅塵妃子笑”，說的可不就是這嬌滴滴的果子？如今想來，八百里加急送來的哪里只是荔枝，分明是人們對極致美味的癡念。

在南方，荔枝季就像場盛大的狂歡。大街小巷全是賣荔枝的吆喝聲，成筐的紅云堆在攤位上，襯得買賣人的笑臉都甜了幾分。路過的人總要駐足，挑上幾斤，仿佛不把這份夏天的甜蜜帶回家，就不算過好了這個季節。

荔枝園里更是熱鬧。陽光穿過枝葉，在地上灑下星星點點的光斑，果農們戴著草帽，踩著梯子摘果子。有些熟透的荔枝，輕輕一碰就“撲通”掉進籃子里，發出清脆的聲響。

游客們也愛鉆進園子，踮著腳夠高處的果子，摘到一顆就迫不及待剝開，汁水順著指縫往下淌，甜得瞇起眼睛。

這轉瞬即逝的美味，倒像極了生活里那些珍貴的時刻。就像夏日傍晚突然吹過的涼風，像孩子第一次喊出的“爸爸媽媽”，美好得讓人想緊緊攥在手里，卻又留不住。荔枝的鮮甜，是老天爺賞給南方的夏日限定，錯過這一季，就得再等一年。

當最后一筐荔枝下架，樹梢只剩下零星的空殼，夏天也悄悄溜走了。那些被荔枝染紅的日子，早已和著陽光、汗水，釀成了喉頭回甘、心頭發燙的盛夏記憶。每當蟬鳴再起，恍惚間還能嘗到指尖殘留的清甜，聽見竹筐里果子碰撞的聲響，那是獨屬于南方的、鮮活滾燙的夏天。

作者簡介：冰溪洋（系筆名)，原名楊錫冰，河南信陽商城人，娛評人、資深博主，河南省微電影協會會員，中國詩歌網藍V詩人。曾榮獲責任中國——人民網2011年度、2012年度十大社會責任博客，人民網2014年度十大微博網友；央視網2011年度最具影響力精英博主獎、2012年度十大人氣草根博主獎、2013年度十大草根名博；河南日報社頂端新聞2024年度頂端文學十佳散文創作者、2024頂端人氣創作者TOP100；入圍“博客十年——影響中國百名博客評選”200名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