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進在青藏線
文/王明東
踏上西行的路,小車跑了百把公里,突然傳來“砰”的一聲,嚇了一跳,可是輪胎爆了?一檢查,嗨,原來是盛面包的塑料袋子炸了。
“砰”的一聲第二次響起時,聲音雖不是前者那樣清脆,同樣叫人吃了一驚。東瞅西瞧,發覺手脖子上瑞士名表蒙子受不了缺氧的煎熬,爆開脫落。
這是青藏線給客人的“見面禮”啊!
心里不由打起鼓來,從西寧到格爾木800公里。途經高山、河流、草原、鹽湖、戈壁、荒漠。爬高上低,人跡罕至,道路會受阻嗎?能安全到當日目的嗎?
有人說,人的一生不走趟青藏,不算完美的人生。
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不僅僅是距離,更是閱歷。況且,我們是懷著向往與崇敬,確定行程安排的。
說到崇敬,首先得提慕生忠將軍。人10多歲參加紅軍,轉戰黃河兩岸。打跑東洋矮腳鬼后部隊歸屬一野,又從中原打到西北,槍林彈雨給他留下21處疤痕??
1951年,去拉薩的先頭部隊缺衣少糧,頻頻告急。被任命為西藏軍區后勤部部長的慕生忠帶領4萬頭駱駝,馱著部隊急需物品由西寧進藏。沒有想到1947公里的路,竟然花費4個月才趕到拉薩。駱駝一大半喪命,平均每公里死12頭,一路留下累累白骨。
第二年,慕將軍借助當年繳獲的一張馬步芳軍用地圖,雖繞過了沼澤,河流,趕到拉薩也花費了仨月,付出同樣巨大。
兵馬未動 糧草先行,后勤保障成了拉薩駐軍能否堅守下去的關鍵。
“青藏線是我們的生命線!”回來后慕部長馬不停蹄前往北京,找到剛從硝煙彌漫的朝鮮戰場歸來的老首長彭老總。說出朝拉薩修路的大膽設想。真是旱天逢甘霖,毛主席、朱總司令、周總理都正在為西藏不通公路夜不能寐,萬分著急呢!
五星紅旗剛在天安門廣場升起,中央就派出曾參與和西藏代表談判的中將張經武,攜帶毛主席的給達賴的親筆信赴拉薩,傳達中央大政方針。但因為沒路,只能繞道。1950年6月13日動 身,由廣州進香港,轉至新加坡飛印度,兩次火車,三次飛機,接著騎馬,緊趕慢趕到了拉薩已經7月15日??
大國領袖心里著急哇。毛主席不止一次地問過元帥將軍們:能否多派些部隊,邊進軍邊修路?所以慕生忠的報告一遞上去,立馬被中央批準,并撥專款100萬大洋。將軍回到西北便著手先修西寧至格爾木的這段路!
西藏元朝時就納入華夏的版圖,因海拔平均4000多米,山高澗深,氣候惡劣,并且在凍土層上修路,世界無先例。經歷明、清、民國幾個朝代,700余載,其中有康乾盛世,卻沒哪個朝代修通去拉薩的路。
河汊縱橫,荊棘叢生。1953年8月的一天,在茫茫戈壁灘中出現的一片水草地,有人問打前站的慕生忠:“首長,格爾木在哪里?”
將軍把手里的鐵鍬朝地上使勁一插,劍眉高挑,胸脯一挺,高聲喊道:“這就是格爾木!”
他帶人在河畔扎下營盤。鏟除雜草,驅走群狼,建立青藏線會戰指揮部。修通了西寧至格爾木的800公里道路后,人未停步,馬未卸鞍。1954年5月11日他又率幾千人的工兵團,600名陜西石匠,1200名駝工向昆侖山進發。歷經千辛萬苦,損兵千員,花費216天,把路修到了拉薩。慕將軍成為第一個坐汽車進拉薩的軍人。
我們行駛在灰色飄帶似的公路上,經過倒淌河、香日徳河、蓋克光河、巴西河、洪水河、清水河。山有日月山、橡皮山、旺尕秀山、脫土山。海拔都在3500米以上。車進入一片戈壁灘,感覺風越來越大,小車像大海行船,顛簸得厲害。剛剛還是藍天白云,突然烏云密布,像有口鐵鍋倒扣下來,漆黑一團。車皮發出噼哩啪啦的聲響。下雨了,車窗卻不見水。原來是風吹起的砂粒。我們把車停下來,沒忘打開車燈。十多分鐘,風小了,風和日麗。據說,這樣的場景,戈壁灘毎天都要上演。可以想像當年修路之難。
我們趕到茶卡兵站吃午飯。和皮膚黝黑,唇邊長顆黑痣的兵站的劉站長一啦呱,他竟然是皖南人,在青藏線工作已10多個年頭。這位安徽老鄉充滿自豪地說,中央、國務院一直關心大動脈青藏路建設,1954年修的是條湊乎跑汽車的渣土路。1974年,奸臣禍國,共和國經濟十分困難的情況下,國家仍撥巨資對青藏線進行加寬改造。1985年又加鋪瀝青,實現青藏路黑色化。近幾年國家有了錢,從西寧到格爾木還修起一段高速。粗略算算,投資青藏路的錢已達4050億元。
青藏路被外國人稱作“世界屋脊的蘇伊士河”,它像一條哈達,把世界屋脊上的拉薩和北京連在一起。有了青藏線百萬農奴不再與世隔絕。因為川藏線山高水急,鐵路沒修起來之前,90%的進藏物資和85%出藏貨物都得走青藏線。1951年整個西藏的年產值只有1.29億元,2021年達到2080億元,增長近200倍,假如沒青藏線,怎會有這么快的發展速度?
青藏線在軍事戰略上更是意義非凡。上世紀50年代,達賴集團陰謀叛亂,對解放軍實行當年我軍民對付小鬼子的辦法——“堅壁清野”。正是因為有了青藏線,使達賴想把解放軍“擠走、困死”的陰謀成為竹籃打水。1959年,達賴狗急跳墻發起叛亂,解放軍靠青藏線迅速集結,把叛軍打得落花流水。1962年,印度大軍氣勢洶洶,犯我領土。青藏線上鐵流滾滾,我軍在兵源、后勤充分準備后,迅速反擊,一個月零兩天全殲印軍7000多人,一戰打出半個多世紀的和平。青藏路成為通往勝利之路,和平之路,它使心懷叵測的狂妄小子再也不敢有把西藏從中國分裂出去的奢想!
遠比想象的順利,連同休息吃飯,僅用了9個鐘頭,我們跑完800公里,到格爾木太陽還未落山。我們抓緊時間去瞻仰被稱為“個青藏路之父”的慕將軍銅像,參觀兩層紅磚小樓的青藏線建設指揮部。也了解不少鮮為人知的事。上世紀五六十年代,中國上層政治氣候同青藏的高原一樣,曾有太多太多的不測風云,1959年,廬山會議為民請命的彭大元帥蒙難,慕將軍受牽連,被打成右派。毛主席念其修青藏線有功,網開一面,批示保留軍籍、保留黨籍、保留工資。文革結束平反后,老將軍擔任過甘肅省政協副主席。
我們計劃開車到格爾木,兩天后換火車奔拉薩。第二天一早,我們趕往昆侖山口。車上了路便發現坡越來越大,前方的雪山越來越高,澗越來越深。公路在山谷繞來繞去。最后汽車吭哧吭哧爬了一個七八公里的大坡,到了海拔4767米的昆侖山口。
打開車門頓覺寒氣逼人,一團團白霧飛快掠過,還夾雜著雪花。叫人難以置信,人間正處在三伏夏天。道路一側豎著五彩經幡。中間的立柱有3層樓高。路另側是和盜獵藏羚羊分子搏斗犧牲的索南達杰塑像。塑像身后是海拔6000米的玉仙峰。據說王母娘娘的蟠桃會是在玉仙峰開的。白玉貞盜的仙草也是玉仙峰上長的。
昆侖山口只是青藏線全長的一半。更艱難的道路才剛剛開始。前面有羌塘無人區、海拔5700米的唐古拉山,險象環生的沼澤濕地。為了修建青藏路,修路大軍挑戰人生的極限,忍受著常人難以想象的艱辛,戰嚴寒斗冰雪,僅橋梁就修了60座,涵洞470個,把公路一寸一寸地向拉薩延伸。千余戰士長眠于雪山、凍土層中。他們十之八九都還沒成家,年齡最小的僅16歲。
1994年,慕生忠將軍病情加重,把子女叫到一起,說:“我要去陪伴那些犧牲的戰士!”
駕鶴西去后,子女遵照老人的遺愿,把老人骨灰撒在離格爾木160公里的昆侖山口。
青藏線是英雄們用鮮血和生命寫成的一部壯美的史詩畫卷。英雄們青藏精神永存,這精神似高原紅柳,迎風屹立在茫茫戈壁。更像昆侖雪蓮,頂風傲寒,在峭壁懸崖綻放??
責編/荊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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