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陸棄

北約正向軍事化加速狂奔，而美國在這背后無疑是強力驅動者。6月5日，在比利時布魯塞爾舉行的北約防長會議上，美國國防部長赫格塞斯對外宣布，北約成員國“幾乎已就國防開支占GDP 5%的新目標達成共識”，而這一提案正是特朗普親自督促、白宮主導的“預算大躍進”計劃的核心內容。換句話說，北約正準備向全球宣告一件事：這不再是一個防御聯盟，而是一個徹底向軍工復合體傾斜的重武裝體。

目前北約成員的軍費基準線是GDP的2%，這是2014年設定的目標，但直至今日，依然有不少成員國未能達標。而特朗普第二次上臺后，直接將目標抬升至5%，要求北約成員在6月底的海牙峰會上宣布“對等投入”。這一要求可謂極具挑釁性，它不僅將打破冷戰后歐洲“有限軍備”的默契，也讓那些財政赤字嚴重、社會福利負擔沉重的國家陷入徹底的政策撕裂。

赫格塞斯在會上宣稱，北約國家“遠超2%的承諾”，離5%的全面目標“已經非常接近”，而北約秘書長呂特則提出所謂“折中版本”，3.5%為核心軍費，1.5%用于基礎設施與防務相關投入，看似是降低標準的妥協方案，實則是將特朗普設下的“政治上限”包裝為“現實路徑”。各國之所以不再斷然拒絕，正是出于兩個因素的共振：一是俄烏戰事遲遲未決，北約以“長期安全威脅”為借口不斷推進擴軍重武；二是特朗普“美國優先”的聲勢已回歸白宮，歐洲擔憂若再不“加碼誠意”，將面臨美軍撤出與跨大西洋承諾瓦解的風險。

但真正的問題在于，這樣的軍費激增路線并未真正反映“防務需求”，而是一場赤裸裸的政治交易。特朗普時代的“防務要價”，實質上是以安全為籌碼，向盟友強索軍購、逼迫財政重分配。如今，美方用“5%”設下政治標尺，歐洲各國不得不靠“分類支出”來湊數字、保面子，其核心邏輯并非基于戰略安全評估，而是出于向美國交投名狀、保住防務盟約的政治慣性。

歐洲國家對此心知肚明，卻也難以違逆。當法國試圖推動“歐防自主”，強調歐洲不能永遠仰賴美國時，波蘭、捷克、芬蘭等“新歐洲國家”卻在不斷升級北約整編投入，甚至要求美軍永久駐軍，形成歐洲內部防務理念的重大撕裂。而此次“5%方案”的推進，事實上就是在把“歐洲戰略自主”的呼聲推向邊緣，迫使德國、意大利等原本主張溫和防務的國家被動接受一場美式軍事化改造。

在這場軍費博弈中，真正受益的從不是“國防安全”，而是美國本土軍工企業。大量新增軍費將以F-35、愛國者系統、海馬斯導彈、阿帕奇直升機等美制產品的形式回流至美國，歐洲各國表面“增強自主防務”，實際淪為美方軍備出口市場的訂單集散地。華盛頓一邊逼迫歐洲加大投入，一邊通過“裝備標準化”將北約結構鎖定在“美制核心”之中，既維持技術依賴，也保障財政輸血。

這場加碼軍費的激進操作，也給全球戰略穩定結構帶來新的不安因素。隨著北約步步推高軍事預算，不僅對俄羅斯形成更強戰略刺激，也將帶動全球軍備競賽的非理性化蔓延。尤其在印太、美日韓、甚至中東地區，已有多個國家開始調整防務開支預期，以“預防性軍備”自保。而當“GDP的5%”成為“北約新規范”后，這一極端標準恐將滲透至其他多邊或雙邊安全機制，帶動全球性防務膨脹浪潮，最終破壞戰后七十年來最基本的戰略克制原則。

目前仍有部分國家表現出猶豫，例如西班牙尚未達成2%的基準，遑論5%；匈牙利則因對俄態度分歧持續與北約齟齬。但可以預見的是，隨著美國不斷在外交層面施壓、財政技術配套推進，這些猶疑國家將被逐步邊緣化，甚至被“變相問責”，而主張冷靜、理性、非對抗戰略路徑的聲音將被更邊緣化。這不是“北約共識”的勝利，而是“特朗普壓力機制”的成功移植。

當軍事成為政治妥協的首選，安全將逐步讓位于恐懼，聯盟將淪為產業鏈。當北約變成一個以軍費數字來標榜忠誠的“安全打卡組織”，其作為全球最大軍事同盟的存在邏輯也將悄然轉型：不是為了和平而存在，而是為了繼續擴大軍火訂單、延續一場新的冷戰幻覺。

北約從未如此富有，卻也從未如此焦慮。軍費數字背后掩蓋的是戰略失衡與信任坍塌，而“百分比游戲”終有極限。真正的安全從來不是靠軍備堆砌得來，而是通過對話、規則與對分歧的理性管理達成。而現在，這些詞正在北約的詞典中逐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