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在韓國陸軍的前身——韓國國防警備隊組建之初,為了加快部隊的建設,美軍顧問招募了大量曾在舊日軍服役的官兵,這些人雖然有著豐富的軍事和指揮經驗,但也把舊日軍那一套上下級等級森嚴、上級動不動體罰毆打下級的壞習慣帶到了國防警備隊里,使得國防警備隊組建之初出現了多起與之相關的暴力和騷亂事件,發生于1947年4月的第8聯隊官兵毆打大隊長宋堯贊少校事件,就是其中一起典型的案例。
韓軍第8聯隊于1946年4月1日組建于被三八線隔斷的江原道南部春川地區,由于所負責管轄的區域較大,因此其所轄的三個大隊駐地相距較遠,其中聯隊部和第1大隊駐扎在春川,第2大隊駐扎在原州,第3大隊駐扎在江陵。由于各大隊之間的交通和通訊并不發達,因此在組建之初,第8聯隊的下屬各大隊等于是各自為政,自謀生路,三個大隊之間的團結榮譽感非常低。
1946年6月韓軍軍官合影,前排左二元容德
事件發生前,擔任第8聯隊長的是元容德(???)中校,由于成分復雜的第8聯隊經常發生官兵鬧事和騷亂事件,等到元中校上任時,他已經是該聯隊的第四任聯隊長。雖說曾是日本人控制下的偽滿洲軍的一名軍醫,但元中校的英語口語非常好,對美國人的社會習慣和人文風俗也比較熟悉,所以他才能得到美國人的青睞,并被任命為聯隊長。
不過雖然平日的行事作風像個美國大兵,但元中校的思想骨子里,還是舊日本帝國主義那一套,他在偽滿洲軍服役的時候,在奉天加入了著名的漢奸團體“興亞會”,這是個完全由日本陸軍特務機關扶持起來的、旨在加強對朝鮮人思想控制的團體。也就是在“興亞會”里,元中校結識了后來擔任陸軍防諜隊頭目的大特務金昌龍。受在偽滿洲軍和“興亞會”的經歷的影響,雖然現在已經是美國人的爪牙,但元中校還是對善于搞舊日軍那一套的軍官非常欣賞。
這個被元中校所賞識的軍官,就是當時正在第8聯隊擔任第3大隊長的宋堯贊少校。宋堯贊(???),1918年2月13日出生于忠清南道青陽郡,二戰期間志愿進入舊日軍服役,官至陸軍曹長,半島光復后曾在美國軍政府開辦的軍事英語學校培訓,是第一批接受美國人培訓的舊日軍官兵之一。宋少校雖然軍事經驗豐富,但性格粗暴兇悍,曾被部下們戲稱為“白頭山之虎”,一旦發現手下官兵有任何不軌行為,他都會狠狠地親手揍他們一頓。
當然,粗暴歸粗暴,平心而論,宋少校其實是個非常負責的軍官,他之所以對部下如此粗暴,只是想要盡快把美國人交給他的帶兵任務給做好,只是急躁的性格和在舊日軍時期接受的錯誤教育使他養成了現在過于嚴厲的帶兵方式。當時,第8聯隊3大隊正在進行為期三個月的基礎訓練,非常負責的宋少校仍采用舊日軍的那一套訓練方式,每天一醒來就帶著官兵們去閱兵場訓練,一直訓練到晚上9點才結束,這也導致很多官兵因訓練過度而出現了流鼻血和脖子充血的癥狀。
1948年在濟州島鎮壓游擊隊的宋堯瓚(左)
1947年4月——第3大隊的三個月訓練還沒結束的時候——該部隊的小隊長金振威中尉結婚了,他原本是第3大隊的一名上士,后因表現優異被推薦進入陸軍士官學校學習,畢業后被授予中尉軍銜。在大婚當天,金中尉邀請了兩名以前的士官同事去他的婚禮上擔任伴郎,但等他們從江陵城返回部隊時,卻被早就守候在軍營門口的宋少校下令抓起來并關入禁閉室。宋少校同時還當場宣布,將兩名士官降職為下士。
面對金中尉的據理力爭,宋少校解釋道:“關你禁閉是因為你走的時候沒有請假?!苯鹬形緞t反駁道:“就算我向你請假,你會批準嗎?何況我已經辦理了臨時休假證,我們這次出去完全是合規的。弟兄們已經連續幾個月沒能離開軍營,沒能見到自己的家人了,你又有什么理由給人家降軍銜,你這么做還算是個人嗎?”宋少校聽后勃然大怒,于是立馬上前親自動手,把金中尉狠狠教訓了一頓,甚至還打斷了他的一根肋骨。
幾天后,三個月的艱苦訓練似乎總算是結束了,4月6日,宋少校召集手下的上尉中隊長、中尉小隊長和士官們,在軍營倉庫內搞了一個百人規模的小聚餐,與會軍官和士官們每人分到了三杯日本清酒,其中有些人酒量不夠的,就由同事代喝。這樣喝完酒后,大家都變得有些醉醺醺的,忍不住開始胡言亂語了。
一些多喝了酒的士官借著酒勁,最先向宋少校發難:“參加小隊長的婚禮難道也要受懲罰嗎?畢竟可是婚姻大事,我們作為同事就應該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嗎?結果你居然把新郎關進了禁閉室,還把其他人降職了,這是哪里來的軍規?”隨著來發難的士官數量不斷增加,大家的聲音音量也在不斷提高,宋少校在第3大隊的管理工作中的一些不能讓大家滿意的做法也被不斷揭露出來,就像是召開訴苦大會一樣。
韓8聯隊在軍事分界線上的哨所
“有些軍官的家人因為無法行走險峻的山路,而從釜山、金浦、浦項坐船過來,卻連見面都不被允許。他們的家人們甚至被迫站在鐵絲網外面,親眼目睹少校用棍子毆打他們的頭部,這是人類會做出的事嗎?”、“靠,軍隊是犯人的聚集地嗎?為什么我們總是挨打!”、“如果要進行高強度訓練,難道不應該給我們提供適當的餐食和衣物嗎?因訓練過度而倒下的士兵可不只僅僅幾個!”、“都說士官是軍隊的骨干,可宋少校卻把士官當流氓一樣對待!”
講著講著,群情激昂又帶著酒意的士官們終于忍無可忍了,幾個人帶頭沖上前打了宋少校幾個耳光,不肯吃虧的宋少校和他們馬上扭打在一起,其他士官見狀也紛紛跑上前,名為勸架,實則趁亂揍宋少校一兩拳來泄憤。宋少校見有幾十個人在排隊揍自己,多少有些害怕了,馬上奪路而逃,但又被人群堵在倉庫里出不去,平白無辜挨了十分鐘的打。
眼看現場局勢混亂無法收拾,一些人頓時腦子轉的飛快,曾沖上去打了宋少校幾個耳光的樸仁旭(???)上士和洪民圭(???)中士馬上跑出去,帶著手下士兵沖進軍械庫武裝起來,并控制了事發現場,打算把宋少校及其親信干掉。而一些宋少校的親信則跑得更快,直接跑到附近的江陵機場上的美國駐軍那里求救,并聲稱:“第8聯隊3大隊發生兵變了!”
駐韓美軍對于“兵變”一詞非常敏感,馬上出動坦克將第3大隊的軍營團團圍住,所以,樸上士還沒來得及處決宋少校,就成了美國人的階下囚,也有少數官兵趁亂離開軍營,逃入太白山區加入了游擊隊。剛結束了在蔚珍郡的清剿游擊隊行動的元中校,還沒來得及休息片刻,就接到第3大隊發生兵變的消息,頓時肺都快氣炸了,對著電報員怒吼道:“什么?第3大隊發生兵變,不就是江陵那幫混蛋嗎?把他們都給我押到聯隊部來,看我怎么好好的收拾他們!”
被清洗遭處決的原韓軍官兵
于是,包括樸上士和洪中士在內的50余名被捕官兵被押往春川的第8聯隊司令部,不過由于這件事驚動了美國人,已經不是元中校所能處置的了。經過一番審訊,美國軍政府對外宣稱,第3大隊毆打大隊長宋堯贊事件,實質上是南朝鮮勞動黨策劃的一次起義未遂事件,因為主犯樸上士和洪中士都已招認他們是南勞黨的地下干部,最終軍事法庭判處50人中的一部分人數年不等的有期徒刑,其余人則被無罪釋放。
那么,樸上士和洪中士究竟真的是南勞黨的地下干部,還是被屈打成招?雖然目前尚未確鑿證據,但一個不爭的事實是,樸上士在被關入獄后不久,就越獄逃走并逃亡朝鮮,此后再也沒有人聽說過他的下落。為了肅清樸上士在第8聯隊的殘余同伙,元中校于是邀請他的老朋友、正在第1聯隊做防諜特務工作的金昌龍中尉來第8聯隊做調查。
金昌龍其實本身沒什么特別的防諜技術,只是為人疑心比較重,他拿著放大鏡到處轉悠了一圈,突然發現金中尉的臨時休假證是人事股長裴泰源(???)中尉,便自作聰明地認定這次騷亂事件的根源就在這里,便下令馬上將裴中尉逮捕。然而據情報機關事后調查發現,裴中尉其實并非南勞黨干部,為了挽回面子,軍事法庭只能以裴中尉“沒有正確履行軍官的某些職責”為理由,將其解除職務并趕出軍隊,這件事就算草草結束了。而真正的南勞黨干部,卻依舊潛伏在第8聯隊里繼續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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