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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亞與外國同學合影

本報記者 黃蘭嵐

盡管年輕人近來出國留學的熱情有所減退，但中國的中老年人卻逆勢而行，選擇到海外深造。新加坡《海峽時報》近日刊文稱，2019年中國50歲以上的海外游學群體占比僅約3%，2023年已飆升至20%，“銀發留學”市場隨之興起。《環球時報》記者采訪兩位奔赴海外求學的“銀發族”，走近這群人的別樣人生。

“退休正是留學的好時機”

“學習一直是我的夢想，退休正是留學的好時機！”57歲的伊亞（化名）日前在南半球“一鍵重啟”了她多姿多彩的青春時代。伊亞在接受《環球時報》記者采訪時說，重返校園的感覺“太美妙了”。前不久，她飛去新西蘭奧克蘭參加為期數周的學習項目；之后，伊亞前往倫敦和都柏林，用兩周時間在當地學習并游覽。奧克蘭之旅并非伊亞的首次短期留學。兩年前，她一退休，便立馬飛往異國象牙塔，成為當時班上年齡最大的學生。不只是她，56歲的阿櫻姐（化名）也于3月底持學生簽證抵達日本，開始為期兩年的日本校園生活。

伊亞和阿櫻姐是眾多退休后留學的中老年群體的縮影，這一群體的規模正日漸龐大。無論是參加短期留學項目，亦或攻讀正式學位，越來越多的“銀發一族”現身于世界各地的教室中。他們通常與比自己小一輩甚至兩輩的同學坐在一起，聽講，記筆記，參加小組討論。對于這些“銀發留學生”而言，選擇退休后出國留學，可能是為了圓年少時未竟之夢，亦或為了豐富晚年生活。

退休前，伊亞在廣州某金融機構擔任管理職務。在退休前半年，隨著工作節奏逐漸放緩，當時55歲的她開始規劃充實的退休生活。出國留學的念頭自然而然地浮現在她的腦海中。她告訴《環球時報》記者，出國留學一直是她的夢想：“我年輕時由于種種原因未能實現這個夢想，但退休后我可以去留學，在環游世界的同時，還能增長知識。”

懷著滿腔熱忱和期待，伊亞在退休前幾個月就著手為她的游學之旅做準備，從目的地國家和留學項目的篩選，到簽證辦理等大小事務都需要她處理。在退休僅4天后，伊亞就坐上了去往馬耳他的航班，開啟了為期3個月、花費6萬多元人民幣的英語學習之旅。盡管伊亞退休前曾多次出國，但這次是她第一次以留學生的身份，在異國他鄉生活數月。開學第一天，伊亞在分班測驗之后被分到英語零基礎班。

語言障礙是首要挑戰

語言障礙是許多中老年留學生面臨的首要挑戰。伊亞回憶，初到馬耳他時，因聽不懂當地人講解的公寓設施說明，她一度不知如何使用熱水，只得去公共浴室。所幸處在沉浸式的英語環境中，她的語言能力快速提升，3個月后已能自如應對日常對話。伊亞說，自己在大學時學過英語，后來幾十年的職業生涯中沒有使用過這門語言，幾乎忘光了。“不過現在重拾英語，好像也沒想象中那么難。”

對赴日留學的阿櫻姐而言，攻克日語大關也頗費了一番功夫。出發前，她報名參加日語培訓課程，用9個月時間通過了日本語能力測試N3考試。“我挺為自己驕傲的。”她對《環球時報》記者說。伊亞認為，“銀發留學生”與青少年留學的本質區別在于，前者更重過程，而后者更重結果。“年輕人留學是為未來鋪路。對于我們老年人來說，留學就是在人生花園里種上些美麗的花朵——我們享受當下。”

《環球時報》記者了解到，在許多一線及新一線城市中，多家留學機構已推出了中老年專屬項目。某家總部位于上海的留學服務機構人員表示，它為“銀發族”提供為期兩周至一年的游學課程，目的地涵蓋歐澳日等地，最高接收年齡70歲的學員。

復旦大學老齡研究院院長彭希哲在接受《環球時報》記者采訪時表示，銀發教育市場的崛起，不僅是銀發經濟的新增長點，更折射出當代老年人對豐富精神生活的深層需求。社交媒體上，越來越多的“銀發留學生”開始分享自己的經歷：一對五旬夫婦共赴荷蘭萊頓大學攻讀考古學；一位60多歲的阿姨自2023年起在美國私立大學修文科，還在當地社區學校學計算機……

“我們這代的60后很特別。”伊亞說，許多住在城市的60后接受過教育，親歷了國家經濟轉型的20年，從中獲得了發展機遇，也積累了一定財富。她認為，這代人在退休后留學并不令人意外，因為他們渴望知識，好奇新事物，追求充實的精神生活。

閑暇時，伊亞以網名“粵走粵遠”在社交平臺分享她的留學見聞，她的帖子吸引了許多退休人士留言咨詢，他們想了解留學項目的時長以及需要做的準備等細節。阿櫻姐也在社交平臺上收到了許多同齡人關于赴日留學的詢問。她告訴他們，將“銀發留學”付諸實踐，需要考量家庭支持、經濟保障等種種因素，而且“國外部分院校對高齡申請者要求較高，必須充分準備，不能一時沖動”。

還需考慮經濟能力與家庭責任

到2035年，我國的銀發經濟規模將達到30萬億元左右。專家預測個性化教育將成為銀發經濟市場的重要部分。國際語言教育機構英孚教育長期設有針對50歲以上群體的海外留學項目。該機構指出，預計到2030年，我國銀發教育市場規模將達到1.2萬億元人民幣。彭希哲告訴《環球時報》記者，老年人留學是個積極趨勢。“俗話說‘活到老，學到老’，無論是國內老年大學、適老化學位教育還是海外游學，都在滿足老年人與時俱進、終身學習的個性化需求。”

銀發留學熱潮的出現與銀發旅游發展密切相關。中國一家在線旅游平臺的數據顯示，去年，老年游客出境游預訂量同比飆升約50%。據了解，目前國內中老年游學項目費用多為2萬至7萬元人民幣，含學費、食宿及保險，時長兩周至數月，簽證及交通費用需自理。伊亞曾算過一筆賬。她在馬耳他3個月游學的花費遠低于在當地旅游3個月，“更何況還能沉浸式學習英語、體驗當地生活，比旅行更有收獲。”

但彭希哲也提醒，“銀發留學生”子女親人及相關機構需要重點關注老年人在海外時的健康安全狀況，遵守當地法律法規，“部分老年人有基礎疾病，留學機構需要提供全面的境外保險。”同時，銀發留學還需要考慮經濟能力與家庭責任的平衡。留學費用并非所有家庭都能承受，在沒有充足預算的前提下貿然出國，可能加劇晚年經濟風險。此外，許多中老年人承擔著照顧孫輩或贍養高齡父母的責任，若因留學長期缺席家庭，可能引發代際矛盾。

黑龍江省社會科學院東北亞研究所研究員、東北亞戰略研究院首席專家笪志剛在接受《環球時報》記者采訪時，對中老年人出國留學持保守態度：“盡管部分國家具備較為先進的醫療條件，但由于語言障礙等客觀條件的限制，中國中老年人在國外留學期間一旦遭遇健康方面的緊急狀況，不一定能得到及時的醫療救助。此外，中老年人在國外可能會受到意識形態、安全等多方面的不確定因素影響，不一定能獲得理想的教育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