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著代理默沙東九價HPV疫苗，蔣仁生已經霸榜重慶富豪榜多年。然而隨著接種率提升，以及國產HPV疫苗的接連上市，這一局面正在被慢慢打破。

相關財報顯示，2024年智飛生物實現營收260.7億元，同比下滑50.74%；實現凈利潤20.18億元，同比下滑74.99%。

進入2025年，其業績依舊沒有好轉。一季度，公司營收同比下滑近80%，歸母凈利潤更是虧損超3億元，同比暴跌120.93%。市值也較巔峰時跌去了超3000億元。

這也導致了蔣仁生身家的劇烈縮水：胡潤百富榜數據顯示，2021年，其身家達到1400億元，2024年為405億元，跌去了近千億。

6月4日，萬泰生物的馨可寧9獲批上市，成為全球范圍內第二款上市的九價HPV疫苗。這也意味著，智飛生物將和萬泰生物展開正面對決。

圖為智飛生物LOGO 圖/視覺中國

“疫苗之王”的起落

在醫療行業，智飛生物一度被稱為“疫苗之王”。

公開資料顯示，智飛生物以代理銷售疫苗起家，創立當年（2002年）就與蘭州生物制品研究所簽訂了獨家代理A群C群腦膜炎球菌多糖疫苗的協議，并成功在需求爆發的2005年賣出了2000余萬支疫苗，賺到了第一桶金。

同時，智飛生物還成功建立了一套疫苗銷售體系，摸索出了“規范化接種”銷售模式，即知情、自愿、自費在門診做規范化的常規接種，解決了早年接種效率低下的問題。某種程度上，這也成了后來疫苗“定點接種”的雛形。

智飛生物創始人蔣仁生曾表示：“任何好的產品都需要銷售渠道，疫苗產品對銷售網絡的依賴更強。”

智飛生物創始人蔣仁生 資料圖

2010年，智飛生物在深交所掛牌上市。招股書中提到，其建成了國內同行業規模最大、覆蓋最健全的疫苗營銷網絡體系。截至2010年6月30日，公司疫苗營銷網絡覆蓋全國30個?。ㄗ灾螀^、直轄市），300多個地市，2300多個縣區和12000多個鄉鎮、社區等基層接種點。平均每330萬人口配備1名專業營銷人員維護管理。

不過智飛生物真正“起飛”還得是和默沙東合作之后。2016年，默沙東研發的九價HPV已上市兩年，銷量不算壞，卻也談不上特別好：當年默沙東全年營收接近400億美元，其中宮頸癌疫苗剛剛突破20億美元。

第二年，默沙東帶著HPV疫苗進軍中國，并選擇了智飛生物作為獨家代理。那時，國內市場對HPV疫苗的認知度還很有限，“市場仍待開發”“消費者仍需教育”是大多數業內人士的共識。

但這一決策很快被證明是正確的。雙方攜手合作不久后，便造就了HPV疫苗熱潮，市場一度火到了“一苗難求”的地步。

2018年11月，智飛生物發布公告，將對默沙東HPV疫苗至2021年6月的綜合基礎采購額調整為180億元，在2017年的基礎上翻了幾乎四倍。到了2023年，默沙東國際市場HPV疫苗的銷售額更是達到了68億美元，其中絕大部分增長由中國所貢獻。

“借水行舟”的智飛生物在這一過程中也賺得盆滿缽滿，數據顯示，2016年智飛生物營收僅4.46億元，歸母凈利潤不過3000余萬元；到2023年，智飛生物營收超500億元，歸母凈利潤80.70億元，均增長數百倍。公司市值最高時一度突破3600億元，蔣仁生還在《2021胡潤百富榜》中登頂了重慶首富。

熱潮之下，競爭者們也在虎視眈眈。2020年，萬泰生物的自研二價HPV疫苗上市；兩年后，沃森生物二價HPV疫苗獲批上市。此后雙方多次在國內招標中打起了“價格戰”，并且由于受眾上有較大重合，也令智飛生物代理的四價HPV疫苗銷量深受打擊。

智飛生物2024年報顯示，四價HPV疫苗批簽發量約46.6萬支，同比下滑95.49%；九價HPV疫苗約3114萬支，同比下降14.80%。

智飛生物2024年報

帶狀皰疹疫苗不及預期

隨著HPV疫苗銷售漸漸疲軟，2023年10月，智飛生物又與葛蘭素史克達成了一項獨家合作協議，未來共同在中國推廣后者的重組帶狀皰疹疫苗欣安立適（Shingrix）。

據協議條款，在合同初始期的三年中，智飛生物將向葛蘭素史克支付至少25億英鎊用以采購協議量的欣安立適。款項支付將隨著需求穩步增長分階段進行。初始合同到期后，在雙方協商一致的基礎上，協議有可能再延長。

具體來看，2024年至2026年，雙方約定的重組帶狀皰疹疫苗每年度預計的最低采購金額分別為34.40億元、68.80億元、103.20億元，合計206.4億元。

彼時消息一出，智飛生物股價直接漲停。在行業看來，智飛生物的目的，正是將帶狀皰疹疫苗打造成繼HPV疫苗后的另一個“大單品”。

然而，這一次卻沒能達到預期。

據報道，近日全國多地推出了帶狀皰疹疫苗“打一針送一針”活動，相當于價格直接打了對折。中國新聞周刊走訪北京某衛生服務中心，保健科工作人員確認了欣安立適全國多地降價的消息，不過目前該中心尚未開展活動。

資料顯示，帶狀皰疹是一種由水痘-帶狀皰疹病毒引起的感染性皮膚病，90%以上的成人體內都潛伏著這種病毒，其典型臨床特征是位于面部或身體單側的伴有疼痛的皮疹，兒童期感染后通常會患水痘，痊愈后病毒依然會潛伏在體內。據統計，50歲以上為易發人群，年齡越大越容易患病，病情也更嚴重。

易發人群不同，造成了消費者群體的區隔。E藥經理人研究院研究員儲雷對中國新聞周刊解釋，帶狀皰疹疫苗主要針對老年人群體，而HPV疫苗針對9—45歲的女性，還有少量男性，后者不光適用人群規模更大，消費能力還更強。并且隨著當前生活觀念日益開放，接種HPV疫苗還一度成為時尚。

與之相比，老年人群體大多消費觀念保守，面對高價且需自費的帶狀皰疹疫苗往往持觀望態度。降價前，接種欣安立適價格是1623元/1劑次，共需接種2劑次，超過3000元的價格勸退了相當一部分人群。“子女忙于工作或學習，對于長輩的健康照護往往并不充分?！眱捉忉?。

與HPV疫苗相比，帶狀皰疹疫苗的市場教育，顯然還需要更多投入。

2024年12月，智飛生物與葛蘭素史克簽署補充協議，將原定3年（2024—2026年）采購206億元的計劃調整為6年（2024—2029年）采購216億元，年均采購額從68.3億元降至36億元，降幅近50%。

下一個大單品在哪兒？

隨著本月初萬泰生物的九價HPV疫苗獲批上市，市場預計又將迎來一輪洗牌。

盡管目前馨可寧9還未正式披露定價，但據新華網6月5日的一則報道，有業內人士透露，萬泰生物很有可能把價格定在700元上下。這一定價水平幾乎只有默沙東的一半，相當于“貼成本飛行”，倘若成為現實，勢必會再度沖擊市場。

藥品和醫療器械市場智庫Citeline首席分析師周淑華對中國新聞周刊指出，疫苗企業的渠道優勢終究有限，長期競爭力還是取決于產品。

只不過，打造爆品談何容易。

相比創新藥，疫苗行業競爭格局較為簡單。中國食品藥品檢定研究院數據顯示，截至2024年12月31日，我國累計僅47家企業通過疫苗批簽發。

參與競爭的企業數量較少，卻并不意味著競爭烈度低。周淑華指出，創新藥和疫苗行業的根本區別在于前者注重治療，后者注重預防，受眾群體不同，導致了付費意愿的極大差異?！爸委熤匕Y絕癥的藥，定價幾百萬一年都可以，但疫苗不可能實現，一般人對于‘治未病’不會有那么強的風險意識，能承擔的預防成本終究是有限的。”

回報受限的同時，研發成本和周期卻并不比創新藥少。據美國衛生與公眾服務部（HHS）測算，將一種新型疫苗推向市場的平均成本約8.868億美元，研發周期約10年。

因此，企業為了生存，往往更傾向于投資風險更小的成熟產品。這也導致了目前市場上產品同質化嚴重，進而引發了商業化過程中的普遍價格戰。

公開信息顯示，2024年，流感疫苗、HPV疫苗、吸附破傷風疫苗、人用狂犬病疫苗等紛紛經歷了價格跳水。以流感疫苗為例，國藥集團率先打響價格戰，接著華蘭疫苗、北京科興等公司加入，平均降幅超過30%，價格已降至百元左右。

不少企業將目光望向海外。智飛生物2024年年報顯示，公司自研的福氏宋內氏痢疾雙價結合疫苗已經完成于孟加拉國開展III期臨床試驗的準備工作，即將啟動受試者入組；23價肺炎球菌多糖疫苗已完成菲律賓藥監局的現場審計，獲得GMP證書，并同步在多個國家進行上市注冊。

但疫苗行業出海難度并不次于創新藥，除了要通過各個國家長達數年的準入審批，還受限于各國公共衛生政策的差異。即使選擇BD（對外授權），頻率和回報亦不及創新藥。去年，康華生物將六價諾如病毒疫苗海外權益授權給HilleVax，打響了國產創新疫苗對外授權的第一槍，首付款僅為1500萬美元。

在儲雷看來，像HPV疫苗這種同時兼具消費屬性、網紅屬性、女性權益三重光環的產品是可遇不可求的。存量市場消失后留下的巨大空白，短期內憑借其他產品恐怕難以補位?！爸秋w生物的營收可能會在較低水平維持數年，甚至更久。”

中國新聞周刊就如何應對面前的形勢向智飛生物發去采訪提綱，截至發稿尚未獲得回復。

參考資料：

1.智飛生物：自主+代理雙輪驅動 大單品造就疫苗“第一股”. 證券時報網. 2018年10月

2.重慶智飛生物制品股份有限公司歷年年度報告

作者：石若蕭

編輯：余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