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蔥哥。今天是2025年6月11日,我還在醫院,已經住院54天了。在空調的病房里,與世隔絕了的54天。外面的陽光、暴雨、花鳥、魚蟲都與我無關。我的活動范圍只限于十多平米的病房,關注的只有自己的身體狀態:體溫、體重、血小板、白細胞、藥物……
昨天,感覺好了一點,腿也不那么疼了,吃完晚飯,我叫我媽帶我下樓走了一會。雖然已是傍晚,空氣中還是充滿熱氣,自然的風吹在身上的感覺很好。雖然走得很慢,那是我50多天來第一次走這么長的路。躺在病床上的時候,我頭腦清醒,思維活躍,身上的疼痛也消失得差不多,還能寫文給大家看,覺得自己跟正常人無異。下樓走了幾步很快發現身體明顯跟以前不一樣了,雙腿無力,體力不支,平衡感也差了。也難怪,連續50多天的藥物不停歇地輸入體內,早已將這個軀體摧毀得殘敗不堪,能夠維持正常的生命運轉已經不錯了。
第一次化療之后,基本上就是在休養生息。化療藥物將體內的好壞細胞一通無差別地大殺四方。血液中的癌細胞固然被清除了一遍,正常細胞也死得差不多了。此時的身體處于一個沒有任何防御的狀態,連同免疫系統一并被摧毀,城門大開,任何病菌都可以輕而易舉地入侵,一旦發生感染會非常麻煩。我只能在醫院小心翼翼地被呵護著,等待細胞重新長出來,俗稱“養細胞”。
這段時期有點像戰爭的休整期,敵我雙方都死傷慘重。休整期間,看誰恢復的快,如果正常的細胞恢復速度遠遠超過癌細胞,說明化療效果很好,病情得到緩解。
在“養細胞”的這段時間,是我最輕松的時候。什么也不想,每天逼自己吃好睡好。連我媽的心情都變好了,每天除了不定時地給我投喂一些食物,就是刷抖音。在我緊鑼密鼓地接受治療那會她沒有心情看手機,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
人是很奇怪的生物,知道自己沒有了未來,就不再去思考未來,也就沒有了對未來的焦慮,反而能活在當下。我現在就是這樣的狀態,并有點享受這個狀態,還可以恃病而驕,像個小孩一樣對我媽撒潑。有時候我會想,要是癌細胞與我的身體一直相安無事就好了。我知道這種狀態顯然不可能一直持續下去,體內的癌細胞遲早會再次露出它兇狠的獠牙,因而更加心安理得地虛度當下的每一天,以前很少刷短視頻,這段時間天天看,這玩意真是打發時間、放空自己的精神鴉片。
我懶得去看病友群的信息,也懶得在網上搜索白血病的資訊。不像一開始那樣,不停地在網上搜索各種信息和數據,諸如化療后的緩解率、復發率、治愈率、5年存活率等等。網上各種各樣的數據和說法都有,除了讓自己徒增煩惱,情緒過山車外,沒有任何意義。還不如啥也不想,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來得實在,其余的交給老天。
在外面走一走,很是羨慕每一個自由走在路上的人,不管年輕的年老的男的女的貧窮的富有的,羨慕他們有健康的身體和未來的可能性。一個多月前,我也是其中的一個。健康的逝去是一瞬間的事,想要扭轉過來卻是千難萬難,這是生命最殘酷之處,它是一條不可逆的單行道。
今天早上做彩超檢查的時候,醫生一邊用探頭在我腹部滾動,一邊跟記錄的醫生說明,“這里一個血管瘤,尺寸XXX”“這里還有一個”“這里有點看不清,再來一遍”……他們這樣漫不經心地交流著,躺在床上的我聽得內心翻江倒海,怎么腹部又來了這么多血管瘤?這邊白血病還在化療中,上周腿上疑似出現轉移,還在等活檢結果,現在又出現了血管瘤,老天真的不打算放過我了?說真的,那時我內心哇涼哇涼的。
腹部彩超結束后,我問醫生:“血管瘤嚴重嗎?”醫生說:“良性的,不嚴重。”我大舒了一口氣。醫生你們說話也要注意一下下嘛,現在最怕聽到瘤這個字眼,真的很嚇人。被“噩耗”連續暴擊之下,我都快成驚弓之鳥了。
人生真是無常,兩個月前我還是一個時事博主,轉眼變成了一個抗癌博主。是我不關心時事,不關心人間疾苦了嗎,當然不是。我依然每天關注各種社會新聞,只是不愿意發聲了。因為太無力了,我自身都難保了。這段時間,依然有讀者會給我發來求助私信,講訴TA遭遇的不公,希望我能幫他發聲。換到以前健康的狀態,我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但現在我實在力有不逮。我沒有精力去采訪核實信息,撰寫檄文(維權文)是極費體力和精力的。我以前冒著被刪文被喝. 茶的風險為公眾、為讀者寫過很多監督、批判性的文章,基本都不求回報。現在我身患癌癥,可能無力再做這個工作了。另外,我也希望剩下的日子,將精力放在記錄自身和家庭上,留下生命最后的痕跡。
今天就寫到這里吧,身體有點吃不消了。祝福大家都身體健康,無災無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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