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遙遠的年代，中國男足還能大勝印尼。那已經太久遠了，久到我甚至記不清是哪一年，大概我還是個中學生。只記得在一份體育報上讀到一篇關于那場比賽的報道，其中的一段印象深刻。

比賽結束后的新聞發布會上，一名印尼記者提問極具攻擊性：為什么中國隊踢別的隊都小勝，偏偏要大勝印尼？緊接著，他還挑釁地說，如果雅加達有一位出租車司機被華人打了，可能就會有十個華人家庭因此遭殃。那位中國記者怒不可遏，聲稱要硬剛到底，哪怕血灑雅加達街頭。

有時候記憶就這么奇妙：比賽忘了，年份忘了，但那段報道我一直記得。也因此，哪怕我長期居住在泰國，從來沒有想過去印尼。再加上宗教文化上的差異，比如不能隨意喝啤酒、也不敢隨便看漂亮姑娘，這地方，對我一直沒什么吸引力。

直到今年，我們參賽的“一帶一路”杯足球賽在雅加達舉辦，而剛巧國足也將在賽前一天來客場踢印尼隊。所謂一石二鳥，一張票辦兩個事，我一咬牙，就飛來了雅加達。

初到雅加達：城市在為這場球發熱

剛落地蘇加諾-哈達國際機場，我就感覺到了和泰國的不同。印尼人比泰國人“在意”多了，整個城市仿佛都在關注這場中印之戰。從海關到安檢，從網約車服務員到酒店前臺，幾乎每個印尼人都會問一句：“你們是來看今晚比賽的嗎？”

大使館領導提前也囑咐我們去現場看球的朋友，由于印尼球迷比較火爆，大家要文明觀球注意安全。一條短信也是加強了我們的緊張感。

讓我驚訝的是，大家都很友好。機場里甚至有從外地飛來雅加達的一家三口穿著黑色ultra球迷T恤的硬核球迷，但態度也相當平和。我們住的酒店離球場不遠，大廳里全是身穿紅色印尼球衣、從印尼各地趕來的球迷。

我試探著問前臺：“這附近安全嗎？”他停頓了一下，說：“挺安全的。”——但他的停頓，反而讓我有點沒底。

雅加達是個吵鬧的城市，街上汽車緩慢挪動，摩托車在其間穿梭，還伴隨著此起彼伏的喇叭聲。去球場路上隨便找家路邊攤吃了碗炒面，味道一般，但服務員特別友善，這點讓我印象深刻。

越靠近格羅拉蓬卡諾體育場，印尼球迷就越多。有些人聽出我們在講中文，還特意走過來和我們擊掌互動。

魔鬼主場的震撼

這座魔鬼主場確實名不虛傳。那晚現場涌入了六萬九千多名球迷，掛起巨幅Tifo，樂隊表演，總統親臨助威。我們中國球迷剛剛敲起鼓聲，就被震耳欲聾的“Indonesia！”呼喊聲淹沒了。

印尼球迷非常懂球，也知道怎么給裁判施壓。比賽中有個那個點球判罰前，整座球場齊聲高喊英語“penalty！”，裁判還在和視頻裁判耳麥溝通時，球迷又開始高喊“VAR！VAR！”。活生生把裁判給吼去看回放了，結果真的判了個點球。

我覺得這方面我們國內的球迷團體得學學，尤其是在洲際賽事這種都是外國裁判的場合。幾萬人齊聲喊中文“點球”他可能根本聽不懂，那幾個施壓的足球英文單詞有普及的必要。

輸球之后，沒想象中那么糟

輸球之后，球迷之間的互相嘲諷也在所難免。老看球的都知道這很正常。印尼球迷高舉“airport this way”的牌子，意思是叫我們快回家，有人比出“1:0”的手勢貼臉開大。不過也有很多印尼球迷過來和我們擊掌，沒有任何攻擊行為。

賽后看短視頻，有傳中國球迷遭遇攻擊，但我們全程沒有遇到類似情況，所以不便評價。

讓我真正“受不了”的，是比賽結束后在球場周圍找了好幾家餐廳都買不到啤酒。最后問了朋友，打車跑了二十多公里，才找到一家能喝酒的海鮮店。看完球必須喝上幾杯，才算得上完美收官。

城市的兩面：舊雅加與新雅加

我們比賽的區域不在老城區，我們前往了雅加達的新城，那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聽朋友說新城是填海填出來的。這里建筑嶄新、商業氛圍濃厚，很多中國人就在這片區域做生意。街上滿是中文招牌，夜店、酒吧也一應俱全，喝酒不再是問題，甚至夜生活也挺豐富。

但你依然能感受到這座城市某種“野性”。比如我們打車的司機（不止一個）身邊常備一把大刀，進商場要過安檢，還有些餐廳不收現金只刷卡。當然更直接的案例是我們一位隊友在街頭被摩托車搶了手機。

雖然在新城區看到滿街中文標識時，我覺得這里應該不會再像過去那樣發生大規模暴力事件，但在一座貧富懸殊極大的城市里，偷竊搶奪這類的風險，大概還是會長期存在。

雅加達的這一趟，多少沖淡了我過去對印尼的偏見。這里的人比我想象中友善，主場足球氛圍也遠勝泰國。而那份多年以前的“怒懟新聞”記憶，就留在記憶里吧。

我也許不會愛上印尼，但它，確實沒有我想象中那么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