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馬消費 陳碧婷
隨著金表小巨頭西普尼沖擊港股上市,手表,這個似乎被大眾忽視的細分市場,重新進入了市場和資本的探討范圍。
手表市場依然很大,2024年市場規模883.3億元,千億在望。中國手表行業的制造能力依然領先全球,僅“手表之都”深圳,就占據了全球42%的生產份額。
但是,這個產業鏈中價值最高的品牌部分,一直被外資品牌把持,特別是在中高端市場。本土品牌海鷗、上海表、飛亞達等,只能蟄伏。
第一代本土手表品牌,海鷗和上海表,被資本耽誤;第二代飛亞達,業績壓力持續多年;第三代以西普尼為代表,銷量卻不及三年前。
更可怕的是,更年輕的潛力消費者們,正在拋棄手表這個只能帶來象征資本的消費品,轉而擁抱具備科技屬性、豐富功能和社交價值的智能手表。
傳統手表,到底何去何從?
艱難起步
上世紀50年代,在天津一間狹小簡陋的車間內,4名制表師傅,靠著100元經費和4臺陳舊的皮帶式機床,幾乎是靠“手搓”,造出了第一塊國產機械手表“五星”牌,結束了中國“只能修表不能造表”的歷史。
在此之前,盡管鐘表、手表早已進入中國,但全部來自國外且價格昂貴,無法進入普通中國人的日常生活。
當時的領導人提出,“填補工業空白”。造飛機、火箭可能暫時有難度,但輕工業領域的手表,應該問題不大。
功夫不負有心人。后來,以這家車間為基礎,天津海鷗表業誕生,中國手表產業起步。
當時,除了天津,國家還在北京、上海等地設立手表工廠。天津有海鷗,上海很快也有了上海表。
海鷗是技術派。不僅率先造出了“五星”表,還在60年代打造了第一只國產大機芯。在后面的幾十年里,更是陸續突破陀飛輪、萬年歷、三問表等高端制表工藝。2023年,海鷗推出追針計時碼表,問鼎全球造表工藝之巔,令瑞士造表企業也覺得不可思議。
上海表是市場派。憑借對市場的敏感性,上海表率先將產品推向全國市場,讓手表這個“奢侈品”,真正進入千家萬戶。1958年,上海表推出企業定型產品A581,上市兩年后,年銷量達到45萬只。
那個年代,能夠擁有一塊上海牌手表,絕對是身份的象征。如果哪位小伙子帶著手表、騎著自行車經過市集,一定會被大家圍觀。70年代,新人結婚的三大件,手表、自行車、縫紉機,其中的手表特指上海表。
從70年代末開始,中國便是世界上主要的手表生產國。中國制表業,很早就站上了全球頂峰。
制造之都
不過,被稱為“中國手表之都”的,并非天津和上海,而是深圳。
進入八九十年代后,隨著中國開放市場,外資手表品牌爭相進入中國市場。外資手表更大的品牌影響力,更豐富的產品線,以及更市場化的運作模式,嚴重沖擊海鷗和上海。
相當長一段時間,單價1萬元以上的高端手表,基本由外資品牌把持;中低端手表,外資品牌依然占據了大部分市場;只有在低端市場,本土品牌才具備相對優勢。
好在,中國手表產業的制造能力,在全球范圍內依然領先且越來越強。相當一部分全球品牌的手表產品,其實是在中國市場代工生產的。于是,外向型經濟,讓深圳接住了出口紅利。
數據顯示,深圳匯聚了1500多家鐘表企業,手表產量占據了全國的53%、全球的42%,年產值接近700億元。
盡管深圳手表產業,未能掌握產業鏈的核心價值,但通過滋養上下游,也孵化出了飛亞達這樣的本土手表小巨頭。
飛亞達脫胎于中航的精密科技條線,1987年創立。1993年在深交所上市,不僅是“手表第一股”,也是深交所較早的上市公司之一。
依靠上市公司的資源,飛亞達發展狀態更好,接過了海鷗和上海表的旗幟,成為一段時期內中國手表界的扛旗者。
從2011年到2025年,飛亞達品牌連續十多年聘請高圓圓為代言人。除了主品牌飛亞達,公司還陸續收購及孵化了Emile Chouriet(艾米龍)、北京、JEEP、ADASHER等,覆蓋中高端、大眾、時尚等細分市場。
品牌困境
即便如此,飛亞達這些年在資本市場的發展,依然乏善可陳。
盡管上市公司年營收規模曾高達50億元,但是,品牌手表業務卻往往只有幾億元。旗下主要收入來源,其實是亨吉利的名表服務業務。
在外資手表橫行中國市場的那些年,市場不僅出現了亨得利這樣的老字號表行。還像黃金珠寶市場一樣,出現了“亨吉利”和“亨達利”。
亨吉利的老對手亨得利,實力最強,2021年計劃分拆內地業務組成盛時股份沖擊A股上市,但最終未能如愿。根本原因就在于,表行業務缺乏核心競爭力,增長空間和盈利能力都十分有限。
與之類似,飛亞達旗下亨吉利,雖有規模,但盈利能力較弱。導致上市公司近些年業績持續承壓。
2024年,公司營業收入39.41億元,同比下降13.77%,歸母凈利潤2.20億元,同比下降33.86%。今年一季度,公司營業收入、歸母凈利潤分別為9.24億元、4530.64萬元,分別同比下降13.23%和39.99%。
飛亞達品牌手表業務做不大的根本原因,與海鷗和上海表一樣,市場競爭激烈,且品牌力不足。
近年,消費市場整體壓力顯現,可選消費首當其沖。貝恩報告指出,中國內地個人奢侈品消費同比下降近兩成,手表受沖擊較為明顯;瑞士手表對中國大陸的出口金額同比下降25.8%。
毫無疑問,中國手表產業能夠造出全球頂尖的手表產品,可仍然缺乏全球頭部的手表品牌。
最開始,鐘表就不是一個純粹的實用性產品,而是結合了實用性與裝飾性的象征性產品。隨著社會發展,其裝飾性逐漸壓倒實用性,特別是手表,越來越被看作是一種飾品,被認為是身份的象征。
這也是百達翡麗、理查德·米勒、江詩丹頓等頂級手表品牌一直標榜的“象征資本”。而海鷗、上海表、飛亞達等,暫時都得不到這樣的認證。
差異化破局
近些年,國產品牌替代在汽車、手機、鞋服、化妝品等各大市場輪番上演。然而,東方壓倒西風的戲碼,在手表市場,遲遲未見起風。
只有幾十年歷史的本土手表品牌,面對外資手表品牌花費上百年時間建立的品牌壁壘,暫時沒有更好的辦法。
好在,這仍然是一個龐大的市場。最近幾年,手表市場逐步修復,2024年市場規模達到883.3億元,有大量未被滿足的市場需求。
所以,一直有中國企業,在這個細分市場中,開展差異化的業務探索。比如說,貴金屬手表。
既然,單靠品牌力,本土品牌難以形成對外資手表奢侈品品牌的替代,那么,讓產品本身添加一些普通人就能看得見的附加值,比如黃金呢?
本來,黃金因為質地較軟,并不適合作為手表的原材料。2014年,深圳企業西普尼,突破了超分子硬金技術,造出了中國第一塊金表。
西普尼的兩位創始人,分別來自手表和黃金珠寶行業。似乎從一開始,西普尼的產品,就著重追求手表之外的象征價值。
就此,中國手表企業來到第三代。第一代,“計劃”出來的海鷗和上海表等;第二代,市場刺激下誕生的飛亞達、天王表等;第三代,則是西普尼這些差異化的行業新勢力。
西普尼所在的貴金屬手表市場,除了黃金,還包括鉑金、白銀等細分品類。2023年,中國貴金屬手表市場規模達到300億元,預計5年后將達到468億元,年均復合增長率超過9%,遠高于手表市場的平均增速。
嚴峻挑戰
在西普尼的規劃中,隨著黃金消費的全面崛起以及年輕消費者的加入,金表或許能成為中國手表行業突破的關鍵點。
但是,受到黃金價格波動的影響,這一趨勢正在遭遇短期挑戰。金價上漲早期,黃金消費全面上升;當金價上漲幅度過高、上漲速度過快,黃金消費進入博弈觀望期,金表所在的金飾板塊,由漲轉跌。
歸根到底,即便金表,也仍然是手表,未能突破手表功能性與象征價值的藩籬。況且,因為多了金飾的屬性,還受到更多復雜因素的影響。
西普尼遭遇的市場壓力,并不比海鷗、上海表和飛亞達等傳統手表品牌小。
在傳統手表市場中一度被邊緣化的海鷗和上海表,2019年前后組合打包為漢辰表業集團,被整合進復星旗下的消費投資平臺豫園股份。
這是郭廣昌回歸中國市場、重倉消費投資、專注抄底策略下的統一動作。這樣的故事,在白酒、黃金珠寶、時尚、文旅等行業先后上演。
但是,郭廣昌有自己的壓力;復星的產業整合能力,也并不如預期般強勁。舍得酒、復愛合緣(百合網、世紀佳緣合并)、寶寶樹集團等重點項目的發展不及預期。
海鷗這個技術派,上海表這個市場派,組合在一起本應無敵,但硬生生被資本給耽誤了。
在產品層面,與海鷗和上海表一樣,飛亞達把目光投向了中國文化與傳統IP對手表象征價值的加持。除了設計,它們甚至把榫卯、琺瑯等傳統工藝運用到手表制造中。
這些確實能吸引更多中國消費者。但是,短期市場挑戰外,更大的威脅,也正在降臨。代表著未來消費能力的年輕人,不戴傳統手表怎么辦?
面對這個問題,白酒、方便食品、飲料等其他行業,或許都有自己的解法。而手表行業暮氣更沉,除了把機芯換成芯片,沒有找到更好的辦法。
年輕人更多地選擇了智能手表。數據顯示,即便2024年手表銷量下降了,但智能手表的總銷量仍然增長了兩成左右。
小朋友們,也早早被小天才建立了獨特的社交生態圈。等這一代潛力消費者們長大,恐怕會更加忽視手表這種只能帶來象征資本的消費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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