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即日起，本報連載西北大學文學院教授、西北大學中國文化研究中心主任、中國唐代文學學會會長李浩教授的《流聲》。《流聲》是陜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六卷本李浩學術文集中研究漢語姓名學的札記。

作者從漢語姓名的起源、姓名的構成、命名的方式、姓名文化的內容、人工智能時代姓名文化的新功能以及姓名文化的價值等幾個側面,移形換步,透視漢語姓名中所積淀的博大精深的歷史文化內涵。作者敏銳地關注到姓名符號在當下信息時代的重要作用與微妙變化,將人們習焉不察的各種稱謂和識別方式與姓名文化聯系起來進行學理性考察,遂使得本書與坊間已有的姓名讀物有了明顯的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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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色黑”:書中不曾描寫七公衣服顏色，但他作為丐幫老頭子，估計不管衣服原色為何，上身之后，必將改造成唯一色調:總是黑。

另外，德維對《天龍八部》中阿朱、阿紫兩姐妹名字的分析也很令人信服:

段正淳與阮星竹之女，自小分離，后一為慕容氏的婢女，一為星宿派的頑徒。朱、紫是一個母親所生，而性格、品質迥異。其名取自《論語·陽貨》:“惡紫之奪朱也。”何晏集 解:“朱，正色；紫，間色之好者。惡其邪好以亂正色。”后因以“朱紫”比喻以邪亂正或真偽混淆。《后漢書·陳元傳》:“夫明者獨見，不惑于朱紫。”又比喻人品的高下。劉峻《廣絕交論》:“雌黃出其唇吻，朱紫由其膽。”由是觀之，查氏以“朱紫”為二姝命名，愛憎之情不言自明矣。

關于文學作品中人物姓名的研究，西方學者也很關注，英國愛丁堡大學的阿拉斯泰爾·福勒教授曾著《文學名字:英國文學中的人名》一書，發現了一些有趣的現象:

奧斯丁小說《愛瑪》中的奈特利先生（Knightley）富于騎士精神（knightly），《理智與情感》中的瑪麗安情感真摯奔放、熱愛自由（瑪麗安是自由和理性的代名詞，油畫《自由引導人民》中舉著旗幟的女神形象就是瑪麗安），名字與人物性格如此貼切合拍，似乎并非偶然。

人物名字不僅暗示人物天性，也可能是預言，是宿命。黛絲狄蒙娜（Desdemona）端莊溫柔美麗，但奧賽羅偏偏從無邪的妻子身上看到了魔鬼（她名字恰好隱藏著demon一詞），他也因此墜入地獄（奧賽羅的名字Othello中間隱含地獄hell）。荒誕小說《項狄傳》的主人公原名特里斯麥基思圖斯，只因在他的洗禮儀式上，女仆說不清這拗口的名字，一旁的助理牧師便自作聰明，讓項狄和中世紀傳奇英雄特里斯坦攀上了親，叫他特里斯舛。頗具騎士威儀的“特里斯舛”，加上“項狄”（瘋瘋癲癲之意），這個名字和項狄荒唐的故事稱得上絕配。再細想一下，特里斯麥基思圖斯與希臘神話里的赫爾墨斯有關，赫爾墨斯又是赫莫吉尼斯的詞源。赫莫吉尼斯認為名字乃偶然得之，與其事其人并無必然聯系——福勒教授的這個發現，稱得上意味深長吧。

嵌名詩

姓名嵌入詩賦之中，由來已久。屈原的《離騷》中大量列舉歷史人物，如:“說操筑于傅巖兮，武丁用而不疑。呂望之鼓刀兮，遭周文而得舉。寧戚之謳歌兮，齊桓聞以該輔。”連用了傅說、殷高宗武丁、太公姜尚、周文王、寧戚、齊桓公等幾個人名。唐宋以來，格律詩大興，所以嵌名在詩中也變得更加自覺，因為還要考慮到平仄格律的因素，所以也變得更加有難度。杜甫《將赴荊南寄別李劍州》一詩頷聯:“但見文翁能化俗，焉知李廣未封侯？”兩個古人名嵌入詩中，不僅平仄相對，符合格律，而且用“文翁”任職蜀中，移風易俗，政績流傳來比擬李某官劍州刺史，又用李某的同姓，漢代飛將軍李廣“未封侯”來惋惜李某的坎坷遭遇，非常貼切得體。同時，“但見”和“焉知”這兩個詞，一呼一應，一開一闔，運之以動蕩之筆，精神頓發，有如畫龍點睛，龍即破壁而起。另如《秋興八首》中的“匡衡抗疏功名薄，劉向傳經心事違”，《發潭州》中的“賈傅才未有，褚公書絕倫”，不光音韻對仗、用典貼切，而且能借古人的名字翻出新意。

還有一類嵌名詩，人名在意義上無用典的目的，只是借同音、多義、假借、別讀等方式形成名字。如《石林詩話》曾引唐人《權德輿集》中的一首詩:“藩宣秉戎寄，衡石崇位勢。年紀信不留，馳張良自愧。樵蘇則為愜，瓜李斯可畏。不顧榮宦尊，每陳農畝利。家林類巖巘，負郭躬斂積。忌滿寵生嫌，養蒙恬圣智。疏鐘皓月曉，晚景丹霞異。澗谷永不緩，山梁冀無累。頗符生肇學，得展禽尚志。從此直不疑，支離疏世事。”一般認為是此體的始作俑者。王安石也有一首詩，其中的“莫嫌柳渾青，終恨李太白”兩句，也是用多義和別解的方法形成的嵌名詩。

還有人將人名嵌在每句詩詞的句首。據說蘇東坡從杭州回朝，臨行之前，地方為其設宴。座中有兩個營妓，一個叫鄭容，要求落籍，另一個叫高瑩，要求從良。蘇東坡慨然允之，并當場寫就文牘，在結尾處還題了一首《減字木蘭花》:“鄭莊好客，容我尊前先墮責。落筆生風，籍籍聲名不負公。高山白早，瑩骨冰膚那解老。從此南徐，良夜清風月滿湖。”嵌八個字于每句的開頭，將“鄭容落籍，高瑩從良”的意思表現得生動準確。

姓名聯語

聯語，就是對聯，又叫對子，由于它經常被人們貼在門框兩邊，或掛在門前左右楹柱上，所以又被稱為“門聯”“楹聯”。它是漢語文化中特有的一種講究對仗和聲律的藝術形式。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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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 編 | 王越美

審 核 | 張建全

終 審 | 張嘉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