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狗剩,老家在黑龍江屯子里。
十八那年,爹摔斷了腿,炕頭上拍著大腿說:“念書這條路,咱走不起了。”
我揣著娘縫在褲腰里的五塊錢,扒上綠皮火車進了城。
瞅見十字路口有個烤冷面攤,圍了一圈人,油星子濺到圍裙上都是香的。
我跟攤主王大爺磨嘰:“叔,我給你白干一個月,不要錢,你教我咋做這玩意兒成不?”
王大爺叼著旱煙袋斜我一眼:“毛頭小子,手沒個準頭,別糟蹋我醬料!”我脖子一梗:“我能扛煤氣罐,能凌晨去菜市場搶便宜洋蔥,你就當多養個跑腿的!”
吵吵半個鐘頭,大爺把鐵鏟子往案板上一拍:“行!摔了盆得賠我五塊錢!”
那一個月,我跟在大爺屁股后頭,切蔥切得眼淚直流,刷醬刷得手腕子發酸。
瞅準大爺調芝麻醬的空當,偷偷記糖和醋的比例。
月底那天,我揣著大爺給的半袋醬料方子,在老地方支起了折疊桌。
鐵板是舊貨市場淘的,煤爐冒的煙嗆得我直咳嗽。
頭三天就賣出去三份,晚上蹲在路燈下數毛票,心里跟貓撓似的。
直到有天傍晚,來了個扎馬尾的姑娘,穿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褂子,小聲說:“大哥,來份烤冷面,多放香菜,不要辣。”
從那以后,她天天準點來,往桌上放兩塊五毛錢,接過烤冷面就蹲在馬路對面的臺階上吃。
我瞅她吃得慢,有時剩半拉就裝進塑料袋。
半個月后,下大雨,姑娘撐著傘跑過來,頭發淋得濕漉漉的。“大哥,今天……能賒賬不?我錢忘帶了。”
我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沒事兒,送你了。”
她突然紅了眼眶,從兜里掏出個作業本,里面夾著幾張皺巴巴的毛票:“其實……我看你每天收攤都數錢,想著多買一份,你能早點收攤。”
我握著鐵鏟子愣住了,雨點子砸在鐵板上噼啪響。
她低頭踢著水洼:“我在旁邊紡織廠當學徒,看你一個人挺不容易……”
我喉結滾動,想說“我也覺得你挺不容易”,話到嘴邊卻變成:“明天起,你來找我,我教你調芝麻醬,以后咱倆一起擺攤。”
姑娘猛地抬頭,雨水混著眼淚往下掉。
那年冬天,我的烤冷面攤多了個幫手,她戴著手套給顧客裝餐盒,我往她圍裙兜里塞暖手寶。
人家都說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我們倆烤的冷面隔500米都能聞到香味。
后來有人問我們咋認識的,她總掐我胳膊:“就看上他烤冷面時,能把蔥花撒得跟星星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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