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窗臺

01

晴子說，如果世界上有愛的話，應該就是她爺爺奶奶的婚姻。

年輕的時候，看多了小說中的愛情，于是認為真正相愛的兩個人，一定要在轟轟烈烈中演繹出不一樣的愛恨情仇，你愛我，卻也傷害我。我愛你，最終卻恨你。

經歷所有的風雨后，還是能夠冰釋前嫌。

恨海情天這樣的設定，總是帶給人更多的遐想空間。

其實，回到真實的生活，愛情兩個字，多數時候都沒這么波瀾壯闊。

它就是平靜的，緩和的，就像一杯白開水一樣。

而這種平淡的愛情，也最容易讓人漸漸迷失在新鮮感中，走著走著就忘了當初出發的目的。

人，總是如此，缺少一定的自制力，也就守不住最終的幸福。

走到生命一定的階段，喜歡過各種甜的酸的飲品，最終才會發現，還是白開水最好喝，也最適合自己。

晴子說：兒時，我并沒感覺爺爺奶奶的愛情有多偉大，他們很少說情話，也很少把愛情兩個字眼掛在嘴邊。準確來說，是沒人說過這兩個字，他們的對話，總是來自生活的日常。

比如：地里的苞谷，掰完了嗎？

去年砍回來的柴，夠燒嗎？不夠的話，我再去砍一些。

今年收了多少斤谷子？

飯做好了沒？

等等。

爺爺奶奶的對話，說來說去只有這些，永遠沒有什么新的話題。

自然，在她看來，這不是愛情的模樣。

02

她是什么時候，意識到爺爺奶奶之間的愛情呢？

讀高中的時候，她跟爺爺去趕集賣家里種的西瓜，時間有點晚了，準備回家的時候天就開始漸黑。

走到半路，碰到她的二爺爺，也就是爺爺的親弟弟，得知他們這個時間還要趕回家，于是就邀請他們去自己家里睡一晚，隔得近，第二天早上再回去也不遲。

畢竟已經這個時候，他們走到家的話，估計已經是晚上的九十點。

農村的這個點，可以說是相當晚，路上要經過很大一片樹林，沒有路燈，到時只能借助手電筒，她其實是很想去二爺爺家借宿的。

但二爺爺盛情邀請，她的爺爺還是拒絕了，說他們有兩個人，路上不怕的，走快點很快就能到家。

回去一路無話，她跟爺爺回去都走得很快，她基本是小跑著在追趕爺爺的腳步。

她在后邊跟著，心里是有埋怨的，同時周圍烏漆嘛黑，只有手電筒的光在前面打出一片有亮光的地方，她心里害怕，也不敢多說什么，或者多問什么，只跟在爺爺后面，一個勁追趕。

終于，晚上的九點鐘，她跟爺爺到家了。

平時這個點，奶奶早睡了，但那天她的奶奶一直沒睡，基本守著的。

爺爺電筒的光，在黑夜很亮眼，隔得老遠就被家里的黃狗看見，開始犬吠起來。

她的奶奶猜到是爺爺回來了，早就提前把家里院子的大燈打開。

到家以后，奶奶有點埋怨，怎么這個點才回來。

她的爺爺說，想把西瓜賣完，時間拖得晚了一些。

她的奶奶去端飯出來吃，也不說話，她的爺爺隨口說：這不是回來了？知道你一個人在家里害怕，我怎么可能不回來呢？

她這才驚覺，原來爺爺非要趕回來，只是擔心奶奶在家害怕。

長大以后，當她更細心去觀察爺爺奶奶的婚姻，發現他們相愛的細節，滲透在生活的每一個瞬間。

03

他們雖然從不說愛，但句句都是愛。

她說：爺爺奶奶總是互相為對方著想。他們當年是自由戀愛，爺爺去奶奶家提親，20歲就結婚了。我從小到大，基本就沒聽到他們吵過架，只要一個開始真的發脾氣，另一個都不會繼續拱火，自然這架也就吵不起來。

遺憾的是，最終她奶奶先離開半年。

她奶奶離開的時候，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她爺爺，說以后他一個人生活，肯定會孤單。

家里一直沒修好的電視，她的奶奶找人修好了，讓她爺爺以后可以看電視打發時間。

而她的爺爺，在奶奶走后，雖然孩子們都經常回去探望，也提出讓爺爺住到孩子家里來，她的爺爺卻始終都拒絕，怎么都不肯來，說要是他走了，地就荒廢了。

她奶奶一輩子的愛好就是種菜，后來搬到鎮上以后，依舊千方百計找了兩塊菜地，經常去種菜。

奶奶走后，她爺爺把菜地經營得很好，為了這兩塊菜地，他哪里都不肯去。

她奶奶走后半年，爺爺也跟著去了。

去世的時候，她爺爺78歲，抱著奶奶的遺像說：可惜啊，算命的說我能活102歲。

是的，40歲左右的時候，她爺爺去算命，算命的說他能活102歲。

她爺爺身體一向很好，對于這個事實深信不疑。

直到她奶奶去世之前，她爺爺從沒生過病，奶奶走后，爺爺憔悴很多，整個人的精氣神，似乎也跟著去了。于是不到半年，生命就戛然而止，一睡不起。

愛，不能掌握生死，卻能影響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