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時間在上海電影節看完《醬園弄·懸案》,陣仗是真夠大的。錯過這趟“熱鬧”,下次可能就要等到第二部上映了。看的過程中,即便早已知曉原型故事,依然會被它的亂世群像所吸引。
特別想談一下,就像去年戛納前線記者反饋的一樣,這次《醬園弄》里的楊冪出乎意料。在她的表演生涯里,絕對是個重要的、有意義的角色。
章子怡演的詹周氏貫穿全程,同時也是穿針引線的存在,引出所有角色復雜交疊的命運走向。由于詹周氏在殺夫后迅速被捕,楊冪演的獄友王許梅,成為電影里直接幫助她、引導她的那個人。
在陰冷的牢房里,王許梅是最有文化,也最有威望的“大姐大”。和其他人不同,牢獄于她,是換個場子斡旋。她受上層爭斗的牽連而入獄,潑辣率性又飽經滄桑,率真大氣又狡黠多端,倔強地守護那份女性的尊嚴。
楊冪這次在造型上是顛覆以往認知的,枯草般的亂發、粗布囚衣、不干凈的手指,同時她演得也落地且扎實。無論體態、沙啞的嗓音還是肢體,都詮釋得比較真實,眼神細節戲也非常多。剛出場、第一次見詹周氏的那刻,就很有氣場。用閑聊的姿態問對方殺夫的感覺怎么樣,仿佛在嘮家常。
還有后面王許梅對詹周氏惺惺相惜的戲份,展現出了外冷內熱的角色反差。王許梅雖然眼神凌厲,但其實她對獄友和詹周氏都很好,有任何吃的、用的也都會分享,女性之間的情誼是真摯的。
雖然沒有明說,但可以從她的語氣里,推測出這個角色的前史,應該同樣遭受過傷害。那句不經意的“男人剛遇到女人時,哪個不是一副好面孔,相處到最后都一個腔調”,透露出她的清醒,和清醒背后殘忍的世道——當時滿大街都是詹云影,這樣的人并不稀奇,所以她那么希望詹周氏活下去,也可能是想替那個時代的女性活下去。不經意的話中又透露著堅定。
但與此同時,楊冪處理這種共情,沒有任何“圣母感”的悲憫,也沒有“工具人感”,觀眾很容易就能接受這個人物的身份設定。她的身上是帶有雙重性的,活得很清醒,或者說,是一種清醒的沉淪。她早就看透男人的本質,只是利用他們求生。
和詹周氏不同,她會利用環境,從報紙里就能讀懂時局變化。就算身處牢獄,也有能力甚至不惜一切地在男人間斡旋,同時幫助其他女性。她指著文章上詹周氏的名字,一字一頓地說:“這三個字你得認得。”這不只是在教她認字,也是在喚醒一個從不識字、被束縛的人對“自我”的認知,在托舉她。
所以王許梅臨死前都還在磨束手繩的一幕,呈現出一種荒誕的悲劇底色,楊冪把這層表達演出來了。她像根被砂紙磨了千百遍的鐵釘,極為堅韌,就連最后一秒都不放棄一丁點生的希望。
可是一心求生,換來的是戲謔赴死。王許梅的悲劇性,就在于她看透規則、利用規則,卻仍被規則碾碎。特別是她被拖走時的那些叫罵,她知道黎明就要來了,自己卻突然赴死,命運簡直荒唐。她教會詹周氏用名字作武器,自己卻在死時被剝奪名字,只剩下囚犯的代號。
她與詹周氏是舊社會兩種不同女性的縮影,也代表不同的出路。王許梅的陪伴與引導,讓她知道也許還有翻案的機會、生還的可能。最終,也是王許梅作假的懷孕證明救下詹周氏,陰差陽錯形成閉環。詹周氏從此完成了認知上的蛻變,從無助、絕望變得堅定。
刑場那一瞬間,你能感受到王許梅與詹周氏的羈絆。她點燃她的靈魂,自己卻困在將熄的余燼里。楊冪磨手繩的一幕,展現了王許梅那一刻的絕望、掙扎與恐懼,而這一切都結束在那聲槍聲之下。
《醬園弄·懸案》帶著一種非常繁復的創作思路,陳可辛的野心,不只是講一樁奇案。案件是枚棱鏡,為的是折射出1945年亂世夾縫中的眾生相。眾多的視角,也是眾說紛紜的發言位置,去展示女性境遇,同時也展示權力的傲慢與暴力。
女性覺醒始于個體的絕望反擊,而這終將走入人潮,匯入時代的洪流,發出微弱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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