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部隊當新兵那會兒,遇到的第一位排長,大家私下里都說他是個“官二代”。連里的老兵們聊天時提到過,排長的父親以前是位軍級首長,可惜離休的時候沒趕上授銜,不然的話,肩膀上至少也該扛顆少將的星了。排長自己呢,是直接從地方上考進軍校的。他身上,一點也找不到老兵們常說的那種“老兵油子”的味道,更不像人們想象中那種官家子弟的霸道樣子。相反,他待人挺斯文,對我們這些兵也和和氣氣的。從來沒見他欺負過誰。那時候,在我們心里,排長比班長還要親近些。
還記得第一次打實彈射擊,靶場砰砰響。我們幾個新兵緊張,結果沒及格。排長知道了,一句責備的話也沒有。當天中午,別人休息了,他把我們幾個叫到一邊,一點一點幫我們摳動作細節,找打不好的原因。他挨個和我們聊,就是想讓我們別背包袱,放松點。后來第一次扔真的手榴彈,那玩意兒可不是鬧著玩的,排長一直跟在我們每個新兵旁邊,一步不離地做著保護。后來電視里放《士兵突擊》,看到史今班長的時候,我一下子就想到了我們的排長。許三多對史今那種感情,就跟我們當年對排長的感覺一模一樣。
時間到了1990年的夏天,排長結婚了。那時候,我已經在連里當衛生員了。我特意找了個機會,私下里找到排長,拿出十塊錢想給他當個賀禮。排長一開始怎么也不肯收,大概覺得我們當兵的津貼少。但我這人有點犟,硬是要給,他沒辦法,只好收下了。要知道,那時候我們一個月就發十八塊錢津貼,這十塊,是我半個多月的錢。后來,我心里其實有點后悔,總覺得是不是該再湊點,哪怕二十塊也好。可當時手頭確實緊,那十塊錢,真的是我能拿出來的全部了。這錢不多,就是一個兵對他排長打心眼里頭的喜歡和敬重。排長也沒讓我空手,后來給我拿了一大包喜糖。
嚴格講,我并沒有在第二位排長手下當過兵。認識他的時候,我已經在連部工作了。這位排長呢,是個“富二代”。他當時就有個照相機,那會兒這玩意兒稀罕得很,連里好多人都沒見過。正好那段時間我在自學怎么寫新聞報道,就這么著,我倆偶爾能合作一下。他負責拍照片,我負責寫文字。還真有幾篇我們合作的攝影報道,登在了部隊和地方的報紙上。1991年年底,我退伍回了老家,忙著找生活出路,慢慢地就和排長斷了聯系。
這一斷就是很多年。直到2015年,排長出差到了我住的城市,費了好大勁才聯系上我。那時,他轉業也有好幾年了,在鄰市一個政法部門工作。那天晚上,我們倆好好喝了一頓酒,說了很多話,聊過去,聊現在。排長很熱情,好幾次邀請我有空去他那邊玩。可那些年我工作確實忙,加上我這人吧,不太擅長交際,總怕去了給人添麻煩,所以一直也沒去成。
時間一晃到了2023年。我單位有件事,需要鄰市一個區的對口部門幫個忙。這事挺急的,我在那邊又沒有直接認識的人能搭上線。實在沒轍了,我就抱著試試看的心態,給排長打了個電話,把事情簡單說了說,問他能不能幫忙想想辦法。排長在電話那頭答應得特別痛快,他說:“放心,這事包我身上,別的不敢說,戰友我認識不少,肯定能給你聯系上。”果然,第二天,排長就給我回電話了,告訴我已經聯系好了,沒問題。
事情挺急,我立刻帶著單位幾個同事開車就過去了。排長在電話里跟我說,他就不陪我一起去辦事了,讓我辦完事直接去他訂好的酒店,一起吃個飯。事情辦得特別順利。等我們按照排長給的地址趕到酒店時,眼前的一幕讓我一下子愣住了,眼眶跟著就發燙了。只見排長拄著兩根拐杖,就站在酒店門口等著我呢!一問才知道,兩個多月前,排長不小心從高處摔了下來,把右腿摔骨折了,到現在還打著厚厚的石膏,本該在家好好休養的。可為了請我這個曾經的兵吃頓飯,他竟然硬是拄著拐,從家里趕到了飯店。這個場面,把我帶來的幾個同事都看愣了,站在那兒面面相覷,小聲嘀咕著:“這得是什么交情啊……”
回來的路上,坐在車里,我就跟他們講起了我和排長過去的事,講我在部隊的那些日子。我對他們說:“你們知道什么是戰友嗎?戰友,就是在戰場上,你可以完全放心地把自己的后背交給他的人。”
朋友,你說,是這個道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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