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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所有人都在今年不約而同地追問,為什么是LABUBU的時候,筆者嘗試從手頭繁雜的工作中脫離,從已經日漸模糊的記憶里尋找答案。是呀,到底是為什么?而最開始我們一定要拽著大人們去商場買一個(或者好幾個)的那個玩偶,又是什么?
隨后,社交平臺上一條又一條關于LABUBU的消息密集涌現,不斷牽扯著所有的眼光。而當這個月初,初代藏品級LABUBU在永樂春季拍賣會上最終以108萬元價格成交之后,它徹底引爆所有人的驚嘆。
事實上,一個IP的爆紅、出圈,正如一個實力在線的藝人突然躋身一線頂流明星那樣,或多或少都有點看“命”的成分。
事后如果歸因LABUBU走紅的因素,似乎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成功運營一個IP標準答案:全球明星的帶動效應,線上社交平臺的精準運營,搪膠毛絨的品類火熱的市場趨勢,盲盒機制、預售機制等嫻熟的營銷手法,以及,泡泡瑪特官方不怎么樂意提及的,二次市場一次又一次刺激人們神經的,不斷暴漲暴跌的賣價。
但如果將視角拉遠一點,還有一些出人意料的突發事件,似乎告訴我們,這家公司的發展,也沒有那么順暢。
比如說,今年,先是英國倫敦門店顧客為爭奪LABUBU大打出手,進而泡泡瑪特宣布全英暫停銷售LABUBU。在公共場合為一個小玩偶引發肢體沖突,在追求體面、禮貌、克制文化的英格蘭十分少見。
而后,在本周,韓國市場也宣布暫停了LABUBU線下銷售。要知道,韓國市場之于泡泡瑪特的重要意義——這是泡泡瑪特走向海外的第一個落腳點,泡泡瑪特的國際業務總裁文德一也來自韓國。
事實上,今年全球玩具市場面臨著不少動蕩。4月,中美關稅戰最劍拔弩張的時刻,美國總統特朗普在接受美媒采訪時說,“也許孩子們只能擁有兩個玩偶,而不是三十個。也許這兩個玩偶的價格會比平常多幾美元。”
此番言論,成為了當時的新聞頭條。這讓玩偶成為了中美貿易戰的一個意想不到的焦點?;蛟S今年圣誕節,美國的小女孩們,到手的玩偶又要少那么幾樣了。
但美國的小女孩們,以及,掏錢的家長們還在意嗎?
在TikTok、Instagram和YouTube Shorts上,不少年輕一代都曬出了LABUBU,引來無數羨慕的“一鍵三連”。而在一些玩具潮流店中,那個象征“美國夢”與“完美女性”的芭比娃娃,正悄悄退居角落。
這是2025年正在發生的,一個耐人尋味的現象:那個一個誕生于1959年美國加州的女性主義圖騰,要被一個誕生于中國IP品牌POP MART的怪趣角色替代了。
芭比的困境:一個“完美偶像”的崩塌
事實上,到目前為止,對于大多數女生,最具代表性的,且擁有時代和文化象征意義的玩偶,非芭比娃娃(Barbie)莫屬。
芭比最初由美國女商人露絲·漢德勒(RuthHandler)設計。有意思的是,其最初的靈感也如同LABUBU一樣來自歐洲,原型是漢德勒在歐洲購買的德國“Bild Lilli”娃娃,Bild Lilli當時是德國諷刺漫畫中的流行人物。
漢德勒重新設計了芭比娃娃,并以她的女兒芭芭拉(Barbara)昵稱的命名。1959年3月9日,美國玩具巨頭美泰(Mattel)將其生產的芭比娃娃在紐約舉行的美國國際玩具博覽會上首次亮相,售價為3美元。(2006年,一個1965年產的芭比娃娃以17000美元的拍賣價創下了世界紀錄)
1959年,世界上第一個芭比娃娃,有金發和棕發兩種發色。
芭比誕生于一個充滿自信的美國,消費主義初成氣候,冷戰正悄然開啟,“美國夢”還是一種社會信仰。
上市第一年,芭比的銷售量就突破了35萬個。很大程度上,是因為芭比打破了當時流行傳統的“媽媽娃娃”套路,以一個獨立女性的形象出現,帶著極其強勢的“美式價值觀”基因:一頭濃密的金發,極致標準身材,擁有夢想職業,以及,自由消費的權利。
設計師為芭比設定的生活,更成為了美國女性理想的生活模型:眼花繚亂的豪宅、汽車與衣櫥,有貼心的寵物的陪伴,還有一個無比帥氣的男朋友Ken……芭比簡直成為了美國中產階級的對女兒成長培養的標準答案。
隨著全球社會和經濟結構的變化,二十世紀后期,芭比也經歷數次轉型,從家庭主婦到太空宇航員,從護士到總統候選人,每一次轉變,都對應著美國社會對女性角色的新定義與理解,匯聚了當時對未來女性角色的想象。當時的女孩們真的相信,長大后,真的能夠成為任何她們想成為的人。
“你可以成為任何人”一直是芭比的宣傳口徑,圖片來源:美泰官網
然而,進入新時期之后,裂縫漸漸顯現。
畢竟,現實告訴大家的是,這些批量生產的“完美女孩”,不切實際的身材比例,持續引發青少年的身材焦慮。盡管后來,美泰上線了各種膚色、體型的芭比,但這一刻意迎合全球市場消費者的意圖,始終掩不住其“白人中心視角”,反而招致更多反感。而那套“完美偶像,未來可控”的敘事體系,更讓無數人感到厭煩。
芭比成了一個“舊世界”的、過時的符號。
而美泰公司也在不斷嘗試,用年輕人的語言,挽救芭比這一拳頭IP。2023年,由美泰公司IP授權、1983年出生的女性導演格蕾塔·葛韋格(Greta Gerwig)執導的電影《芭比》(Barbie)上映,最終以14.4億美元的票房,一舉奪得了當年全球電影票房市場的冠軍。
電影《芭比》美版官方海報
這個出人意料的票房成績,讓人們以為60多歲的“芭比”并未老去。然而,電影《芭比》是以解構、諷刺和反思芭比文化為基調,成為一場關于父權、女性覺醒與自我定義的集體對話。
這無疑是暴露出了一個尷尬的現實:屬于芭比的黃金年代已經逝去,如今,芭比只是美式文化自省的一面鏡子,而不再能主導當代女性的敘事體系。
電影《芭比》的火爆,仿佛是一次芭比黃金年代的回光返照。電影上線后第二年,芭比娃娃的銷售額再次暴跌。
芭比不僅是一部美國女性身份變遷史,這60多年以來,作為全球時尚玩偶產業的重要組成部分,芭比娃娃的制造鏈條演變,也是全球化分工的一個縮影。
芭比娃娃誕生的年份是1950年代,而當時占全球玩具出口量第一的是日本。1970年代開始,全球玩具制造開始轉移至中國香港地區。
改革開放后,中國內地深圳、東莞等地承接了港商的制造需求,大大小小的玩具廠如雨后春筍般涌現。憑借低廉的勞動力成本和技藝精湛的工匠,深圳東莞一帶,成為了全球最大的玩具制造產業帶。
80年代后,伴隨著全球化浪潮,美國制造業開始大規模外包,芭比的身體也開始“全球旅行”。
這是一個高度全球化、分工精細的產業網絡:
1)芭比娃娃的設計來自美國加州總部; 2)核心制造材料,比如,特種化纖(頭發)、PVC塑料(身體)、ABS工程塑料(關節)等,依賴中國、日本等地供應商; 3)制造組裝環節集中在中國(廣東東莞)和東南亞(印尼、馬來西亞); 4)最后再由美泰在全球零售渠道銷售。
支撐芭比生產的,這個當初由全球頂級巨頭制造轉移的珠三角產業帶里,現在,既有龐大的生產玩偶塑料身體的機械設備,以及成熟的工程技術,也有大量的、訓練有素的制造工人,他們負責為一個個玩偶們穿衣、縫制頭發,以及涂抹面部油彩等,甚至連最小的配件,比如,芭比娃娃的超迷你小梳子定制需求,都可以很快找到能夠承接需求的工廠。
普全球市場財智(S&P Global Market Intelligence)的海運數據顯示,美國約90%的進口玩偶來自中國,這一數字在過去十年中一直保持穩定。其中,芭比有很大一部分是由中國制造的。
“反完美主義”逆襲:LABUBU與時代共振
在全球化風頭正盛的時期,芭比不只是美國“白女”的夢想,也是全球女孩追逐主流價值認同的符號。
而從設計語言來看,LABUBU簡直就是站在了芭比娃娃的對立面——齜牙咧嘴,毛發蓬亂,身材圓潤,眼神狡黠。
LABUBU是中國香港藝術家、泡泡瑪特簽約藝術家龍家升(Kasing Lung)創作的北歐森林精靈形象,是其筆下THE MONSTERS精靈天團的成員。
圖片來源:微博@龍家昇
自2015年成為獨立的IP,在未爆紅出圈之前,LABUBU就已經引起了潮流圈的關注。這是后Z世代對“非標準美”和“反叛可愛”的偏愛的投射。2018年,LABUBU被泡泡瑪特推向了大眾市場,憑借“似笑非笑、似呆非呆”的表情走紅。
2023年9月,位于北京朝陽公園的泡泡瑪特城市樂園(POP LAND)開園,LABUBU成為了樂園的一線“頂流”,吸引了大量粉絲前來打卡和合影。
在全球的引爆點,則離不開女明星在社交媒體上的帶動。
去年4月,被泰國明星、韓國女團BlackPink成員Lisa在Instagram上曬出LABUBU馬卡龍端盒自拍,并多次將其掛在愛馬仕包上出鏡,直接點燃泰國及東南亞市場狂熱。
今年2月,歐美頂流蕾哈娜(Rihanna)在洛杉磯機場被拍到包上掛起了LABUBU掛件,推動LABUBU突破亞洲標簽,成為歐美街頭潮流符號。
而從實際銷量上來看,LABUBU也已經成為最賣座的產品之一。
泡泡瑪特的財務數據顯示,2024年全年,LABUBU所屬的THE MONSTERS系列營收達到30.4億元人民幣,同比增長726.6%,成為泡泡瑪特增長最快的IP,也位居泡泡瑪特四大IP(THEMONSTERS、MOLLY、SKULLPANDA和CRYBABY)之首。
在毛絨玩具品類中,LABUBU搪膠毛絨系列成為年度爆款(是現在打架也買不到的那個品類,國內各大渠道已經售罄)。毛絨玩具品類是泡泡瑪特的年度爆品,收入28.3億元,同比增長1289%,占比21.7%,成為泡泡瑪特第二大品類。
泡泡瑪特于今年推出的,令全球買家瘋狂著迷的LABUBU三代“前方高能”系列,圖片來源:泡泡瑪特官網
泡泡瑪特沒有給出LABUBU走紅的解釋。但其實大家或多或少都有感知,LABUBU是當代青少年深層心理在現實世界里的投射。
在玩偶的世界里,那些大批量生產的“完美”,已經讓人審美疲勞。而現實世界里,關于“完美”的標準,就像是學生時代不斷挑戰的考試分數線,以及,畢業后職場“內卷”之下一個個無法實現的KPI。
這種不可實現的“完美”,令人厭倦、反感。大家不再崇拜“金發”芭比,轉頭集體為有瑕疵、有點怪、有情緒的LABUBU投票。
主動擁抱一種邊緣的小眾趣味,是一種對人本、對個性化的尊重表達。而搪膠毛絨(毛絨材質有安撫情緒的功效)玩具品類在全球爆紅,還有大家經歷了社會情緒集體創傷之后,對“情緒價值”的渴望與追逐:LABUBU它雖“丑”卻暖,它是治愈型“情緒伙伴”。
是全球供應鏈的一次“失控”嗎?
從文化商品制造商來看,泡泡瑪特已經突破了傳統的玩具廠商的框架,并且,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文化產品閉環。
泡泡瑪特與藝術家捆綁,掌握核心IP設計,控制柔性制造,在東莞有自動化工廠,主導了分銷網絡(全球直營門店+盲盒售賣機+全球電商渠道),它甚至還參與了社群營銷。
泡泡瑪特的創始人、董事長兼CEO王寧,也不符合一個典型的完美的企業家畫像。
一個廣為流傳的段子(雖然被傳濫了,但在這依舊值得一提)是,以前投資人對王寧的評價是,學歷平平,沒有正經上過班,說話平靜、無感染力,團隊里也沒有精英;上市后,投資人都說,王寧性格沉穩,話不多,喜怒不形于色,擁有消費行業創業者的優良品格。
去年10月,泡泡瑪特官方出了一本書,《因為獨特》。這本書是由商業媒體人李翔,自2023年8月起,四次對泡泡瑪特創始人王寧的訪談對話實錄整理而成。這本書講述了泡泡瑪特公司從雜貨鋪到IP世界的經歷,以及王寧對潮玩、娛樂和商業的理解。
一言以蔽之,也正如王寧形容的那樣,泡泡瑪特成功的本源,是因為緊緊抓住了兩件武器:中國市場和中國制造。
事實上,王寧并不是一個癡迷于潮玩或者潮流藝術的人。甚至,可以從POP MART的名字,若對照翻譯過來,其名字也是相當樸素——潮流超市,也可以看出。
早年,泡泡瑪特由于誕生學校周邊的“格子鋪”,因而,什么吸引年輕人潮流小玩意,王寧就賣什么,掛件、擺件、帽子、圍巾、首飾、手機殼、數據線等不一而足。當王寧畢業了,嘗試將這一模式復制到北京的時候,思路也是如此。
泡泡瑪特決定自行孵化IP,也是一次不得已而為之事情。早年,泡泡瑪特代理了日本超人氣娃娃Sonny Angel,后者占據其銷售額30%的品類,是當時門店的核心支柱。
而當王寧嘗試將門店擴張,而在上海開店的時候,早年的授權模式便成了掣肘,品牌方出于保護區域玩家,不同意跨區售賣。于是,在一次在社交媒體上詢問粉絲對潮玩的偏好的時候,Molly占據了較高的投票。他便前往香港與Molly設計師王信明(Kenny Wong)簽約。王信明在香港潮流藝術圈頗具影響力,王寧就以他為中心擴圈,才有了后面關于LABUBU的故事。
早年,引進日本IP做代理,讓王寧嘗到了潮玩商業化的甜頭,這是文化產品全球化的一角。Molly的簽約與生產,才使得這個產業鏈在泡泡瑪特這里形成了閉環。
“出生”于2006年的Molly,是泡泡瑪特另一個核心IP,圖片來源:小紅書@泡泡瑪特 POP MART
小眾藝術與大眾商業,從來都很難找到平衡點。極具才華與個性的藝術家,與“窮困潦倒”的標簽,仿佛是一種“標配”。但是,在香港這個中西文明交匯點,商業文明相對發達的區域成長起來的藝術家們,似乎天生就具備敏銳的商業嗅覺,也樂意接受王寧的計劃和理想。
更為關鍵的是,東莞、深圳等地,已經是全球最大的玩具制造基地。香港雖然潮流藝術發達,也有一定的消費市場,但由于本身玩具開模,是一項高成本也有風險的事情,所以并沒有形成足夠大的產業鏈。
簽下了香港藝術家后,王寧利用當地完整的產業鏈的優勢,剛開始選擇了一萬元左右的銅模,而非大公司通用的,一兩百萬元起步鋼模,并第一時間在中國內地更豐厚的市場里試水,再與工廠快速反應,由此,瞬間就點燃了全國潮玩的盲盒熱潮。
事實上,在今年,外界對泡泡瑪特借由LABUBU在海外市場出圈感到意外,而實際上,如果從文德一加入公司的時間(2018年8月)算起,泡泡瑪特全球化之路,已經走了快7年的時間,幾乎占據這家公司成立(2010年)近一半發展進程。
從新三板退出再在2020年登陸港股,全球化戰略就已經是王寧的必答題。
這不僅是有利于將泡泡瑪特塑造成一個“國際品牌”的形象,以此撬動更多全球品牌的授權(已經與哈利·波特、海賊王等國際知名IP開啟短期授權合作),同時,他還認為,借助香港資本市場的渠道,可以更好地簽約、激勵國際頂級藝術家。
但與上一代全球頂級玩具公司不同的是,泡泡瑪特不止關注供應鏈和銷售渠道,它還抓住了互聯網社區平臺的紅利,尤其是帶有國內互聯網公司的出海的早期紅利。
在小紅書和TikTok上,LABUBU的改娃教程和“二創”內容,在圈層內形成了現象級傳播;而今年以來,TikTok上#LabubuHaul(LABUBU開箱)話題播放量超過了10億次,憑一己之力撐起了POP MART小店的銷售額。
泡泡瑪特還將本土流行的私域流量池運營手法“復制”到海外市場。在東南亞等地,泡泡瑪特引導粉絲建立了Facebook粉絲群,形成了基于共同興趣的線上社交社區。
這些接地氣的推廣玩法,是美式“高大上”跨國大企業看不懂,看不上,也無法親力親為做到的,而“二創”更是會令這些講究知識產權、動輒用法務維權的大公司們尷尬不已。
但就是這些“結硬寨”?與?“打呆仗”?的做法,使得LABUBU讓粉絲之間,形成了一種緊密的情感連接,這種“UGC革命”,官方與粉絲的不斷互動、共創,形成了一個跨越地域的情感共同體,使IP價值得到指數級放大。
誰來定義玩偶,誰就定義未來世界
陪伴數代人成長的芭比娃娃,市場份額持續縮減,來自中國的潮玩LABUBU,以獨特的怪異美學迅速走紅。
當這兩個文化消費符號,在2025年集中在了同一代人身上的時候,當這一代人逐漸成為社會中堅力量用錢投票的現實,或許就是在提醒我們:時代潮流的風向,不再是由某一方單獨定義、把控,而是由全球年輕人借由互聯網突破地域限制,以一種社交共創的表達在重塑。
這種更替,某種意義上,是全球年輕一代對傳統西方話語權的重新審視。
LABUBU是后現代的,情緒化的,多元又無厘頭的,是一種亦正亦邪的復雜美學。LABUBU的尖牙和歪嘴笑,像極了當代年輕人一種自我映射——表面叛逆,內心柔軟;不完美,卻真實可愛。它不僅在朝陽公園里與每一個游客互動,還接受抖音和小紅書,TikTok和Instagram與粉絲“二創”。
而芭比則是典型的美式強勢文化輸出的標準框架,每一個產品都傳達的現代性、理性、秩序與標準的信號。芭比似乎也總想趕上年輕人潮流,上線各類“政治正確”的品類,然而,其背后的母公司美泰,卻對時下年輕一代的消費變化無動于衷。
這背后是全球玩具品牌的一次重構。
芭比的母公司美泰,近年來裁員、縮減業務消息頻出,而其拳頭產品芭比娃娃的銷量,也已經進入瓶頸。今年4月,美泰宣布將上調美國市場部分玩具售價,以抵消關稅政策導致的成本上升影響。此外,受貿易環境變化影響,公司同時暫緩公布2025年度財務指引,以應對當前經營環境的不確定性。
而泡泡瑪特全球擴張的野心已經顯現。同樣是今年4月,泡泡瑪特啟動五年來最大規模的組織架構調整,在大中華區、美洲區、亞太區、歐洲區設置區域總部,賦予區域總部更多決策權與資源調配權,使公司能夠更靈活地應對全球市場的多元化挑戰。
為服務海外市場,優化全球關稅成本,支撐全球銷售,2024年1月,泡泡瑪特的越南工廠已經開始投產,目前已經占到了公司總產能的約10%。2024年,在泡泡瑪特的全年營收中,海外及港澳臺業務營收50.7億元,同比增長375.2%,在總收入中,占比近四成。
盡管LABUBU的銷售表現一騎絕塵,而資本市場瘋狂為泡泡瑪特添磚加瓦(2025年至今股價漲幅也已經超過了205%),但也需要看到的是,它畢竟還只是一家15歲的公司,就整體實力而言,還難以與美國迪士尼(1923年)、丹麥樂高(1932年)、日本萬代(1961年)等全球一線玩具巨頭掰手腕。
但這并不妨礙我們將目光更多轉向這家公司,因為其情緒營銷能力與文化柔性輸出,正成為中國企業一種新的競爭優勢的利器,在當前這個關鍵節點,尤其具有代表意義。
這背后展現的一種結構性趨勢——中國已經不能只用“制造工廠”“世界工廠”等刻板印象來定義,這里具有完備的產業集群,是全球規模第二大的單一消費市場,是全球文化創造和消費主義浪潮中,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在全球化遭遇一定程度的逆風,全球商品制造供應鏈重塑之際,誰能定義下一代孩子的審美與想象力,誰就掌握了未來文化世界的入場門票。而未來的文化消費,不再依賴國家實力,而需要品牌緊密與社會情緒微妙聯動。
當芭比從黃金時代中隱退,LABUBU怪趣、反叛、不完美,帶著一種自我解構的意味出現,當大家看到這個皺著眉頭,露出獠牙,瞪大眼睛帶笑的表情的時候,就像是一次集體對小時候的完美鏡像的笑中帶淚的告別,也意味著那個屬于那個舊時代特征的大門正在緩緩關閉。(本文首發于鈦媒體APP,作者|李程程,編輯|李玉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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