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的魯西南農村，新農合報銷比例才30%（真實數據），誰家攤上大病就像天塌了。我們村老張的兒子強子查出白血病那天，村頭大喇叭正喊著“脫貧攻堅戰打響”，可老張家連買止痛片的錢都摳搜。村里人常說“麻繩專挑細處斷”，這話砸在老張身上忒準——媳婦跟人跑了，家里就剩個土坯房和五畝旱地。強子化療第三次時，醫院催款單貼滿墻，老張蹲在ICU門口啃干饃，聽見護士嘀咕：“13床再不交費明天拔管”。

那晚他攥著強子手說：“兒啊，爹就是偷閻王爺的生死簿，也給你弄錢來！” 強子蠟黃臉擠出笑：“爹，咱回家吧，我想吃院里的酸杏子...” 這話像刀子捅老張心窩子。您說這人吶，逼到絕路上是當圣人還是當牲口？

（一）

“變壓器銅芯值八千！” 酒蒙子二狗醉醺醺比劃，“就村西河壩那臺，卸了殼子比殺豬還利索！” 老張盯著衛生院賬單上“63420.37”的血紅數字，煙頭燙手才哆嗦著回神。

那夜月亮白得瘆人。老張扛著扳手摸到河壩，鐵疙瘩嗡鳴聲震得耳膜疼。“對不住啊國家...”他邊擰螺絲邊嘟囔，“等強子病好了，我給您當牛做馬...” 突然手電光劈過來，村支書吼聲炸雷似的：“張鐵柱！你狗日的偷電！”

（二）

法庭上檢察官念：“破壞電力設備罪，涉案金額重大...” 老張梗著脖子嚷：“我兒等著錢救命！你們懂個屁！” 法警摁他時，強子正被姑媽攙著扒窗戶，孩子嘶喊劈了音：“爹！你說給我買杏子的——”

牢房里老張成了“369號”。同監的詐騙犯老油子嗤笑：“蠢貨！變壓器有GPS不知道？這年頭當賊也得考文憑！” 老張縮在墻角啃窩頭，夢里全是強子吃杏的笑模樣。

（三）

入獄第三年冬至，姑媽探監時圍巾滴著雪水：“強子...走啦。臨終攥著個干杏核，說等爹回來種院里...” 老張盯著接見室暖氣片，突然嘿嘿笑起來：“孩他姑，你瞅這鐵管子像不像輸液管？” 管教后來寫報告：369號犯人不哭不鬧，把半塊肥皂雕成杏子含嘴里三天。

強子墳頭的杏樹今年結青果了。老張出獄后天天坐樹下磨刻刀，刻完第一百個木頭杏子那晚，他沖村西河壩喊：“老子還完債啦！”——那臺新變壓器亮得晃眼。

這事在抖音吵翻天。有人說“偷電該槍斃”，有人懟“你試試看著親兒子斷氣”。要我說啊，法律量得清銅芯重量，量不清人心秤砣上壓著多沉的絕望。就像二胡弦子，繃緊了能唱戲，繃斷了就剩扎心的一嗓子嚎。

這世道永遠有兩本賬：一本寫滿公章印，一本浸著血淚痕。老張們的故事像面照妖鏡，照見盛世光鮮袍子下爬著的虱子。您說該罵誰？罵偷變壓器的爹？罵治不起病的村？還是罵...（猛嘬煙屁股）算了，杏子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