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后真的有靈魂嗎?
跟在阮知夏身邊這些日子,我終于知道了答案。
解剖室白熾燈刺眼,明晃著穿透我的身體,在地上留不下一點陰影。
我的靈魂輕蕩,屋內無一人能發現我。
本以為在彌安港的任務里,我臥底身份敗露后便是結局。
可沒想到再次清醒時,卻回到了警院。
我到現在都想不通,明明萬無一失的計劃為什么會出現紕漏。
我拼命藏起來的能捉拿元兇的鐵證,也在碼頭那場爆炸中被粉碎的干干凈凈。
想到這,我嘴角不由掛上一絲苦楚,眼底的愁無法化開半分。
解剖刀觸碰到蠟盤清脆的聲音一瞬將我思緒拉回。
阮知夏脫下防滑手套,聲音漠然。
“陳聰,36號冰柜里的尸體,還沒有人來認領嗎?”
我看著她一絲不茍的神情,心里浮起絲絲感嘆。
阮知夏是我的未婚妻,生前她厭惡我至極。
但我死后,我就離她僅有一寸距離,而她渾卻然不知。
她的助手陳聰接過證物袋,搖搖頭:“沒有。”
阮知夏腳步稍頓,聲音漠然。
“那就等喻隊那邊消息。”
聞聲,我心中一股難言的澀意匯聚成淵,點點將我侵蝕。
我看著阮知夏,她衣襟依舊一絲不茍,眼鏡下的雙眸似乎永遠不會含情。
她若是知道那具尸體是我,還會這么冷漠嗎?
看著阮知夏清冷的側臉,我一瞬不敢深想,唇角苦澀蔓延。
我聽見陳聰小聲嘟噥:“怎么會有人消失這么久,父母也不找呢?”
聞聲,我身形晃動了一下,望著窗外的陽光,眼神恍惚。
父母……
我爸是緝查隊隊長,犧牲于2019年的一場任務里,被抬回來的時候,尸體無一處完好。
而我媽,早就在三年前就跟我決裂了。
因為臥底身份無法公開,我謊稱我要去海外工作,薪酬豐厚。
我媽罵我見錢眼開,輕易就放棄延續我爸的榮光。
她將我的東西都丟出家門,眼眶赤紅的瞪著我:“滾!陳寄舟!陳家就當再也沒有你這個人!”
直到我死,我也沒再見過她。
而現在,我寧愿不見。
消失三年的獨生子,再次相見卻是一具躺在冰柜里的尸體,她該如何承受……
酸澀直沖鼻尖,我明明可以旁若無人的大哭。
可惜,靈魂沒有淚。
不過三秒,我再度出現在阮知夏身后。
不知道是不是我對她執念太深,死后再睜眼,就一直跟在她身邊。
我看著她坐在辦公桌前,電腦上數據翻動。
這時,有人推門而入。
蔣清酌,現任緝查隊隊長。
他直接將資料放到阮知夏桌上,眉眼疲憊:“你說,這件案子會不會和一個月前的彌安港爆炸事件有關?”
我不禁看向資料,卻見第一份資料上,就擺著我的照片。
深藍的制服,肩上金色徽章刺眼奪目。
胸口的藍色徽章上,清晰的刻著我的警號。
陳寄舟,293675。
我盯著那組數字,心臟一點點發燙。
我不由對蔣清酌升起一起感激。
感激她沒有放出我做任務時燈紅酒綠的抓拍,而是給我留了一分體面。
死后的這段時間,我跟阮知夏四處走動,自然聽見了局里的譴責和流言。
“這陳寄舟不僅對不起死去的陳隊,還有辱當初在紅旗下的宣誓!”
“誰能想到陳寄舟會被金錢腐蝕了初心,直接畏罪潛逃,至今下落不明。”
他們的每一詞每一句落在我心頭,都像是鋼針刺向我,沒有鮮血卻處處疼痛。
我看著那張被阮知夏捏在指尖的照片,眼眶發脹。
“你們相信我!我保證忠于祖國,忠于人民,我一直有在為實現誓言努力奮斗!”
當初在陽光下的誓言,我從未忘記!
撕拉!
誰知我的照片,在阮知夏手里瞬間碎成了無數片。
她聲音冰冷:“他害死了那么多兄弟,也配跟他們穿一樣的衣服?”
阮知夏吐出的詞句像子彈般顆顆射中心頭,疼痛一瞬脹裂整顆心臟。
我撇開頭去不敢看她,苦澀在嘴角蔓延。
她說的沒錯,是我害死了那些戰友。
如果我能早點發現彌安港是個陷阱,他們都不會死。
如果我可以再忍耐的久一點,等塵埃落定后,我們還是可以在紅旗下并肩。
我與阮知夏幾乎同時看向了墻上的那張合照,上面每一個人的笑容對我來說,都像是凌遲。
“陳寄舟這小子厲害啊,這次射擊又是第一名!”
“兄弟們,我兒子下個月出生,大家都來捧個場啊。”
“我女兒就要上小學了,這次我一定要送他去學校。”
曾經的一幕幕在眼前浮動,我的視線瞬間模糊。
這些活生生的人,最終都變成了被封存,只能緬懷的警號。
辦公室里,空氣阻塞,窒息感一涌而上。
我看著阮知夏,好像回到了參加江家父母葬禮的那個下午。
“愿花饗逝者,春暖斯人,盼山河無恙,國泰民安……”
那日也如現在一樣,春和景明,眾人的哀悼一遍遍響起。
江父江母在逮捕罪犯時被他們用人質要挾,為保護人質,因公殉職,甚至來不及留下最后的囑托。
我到現在都記得阮知夏跪在他們的遺像前,明明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可我還是知道,她已經在崩潰邊緣。
那天晚上,她抱著我,眼淚一滴滴砸進我的頸窩。
“寄舟,我沒有爸媽了。”
“我一定會完成他們的遺愿,一定會!”
自那天起,我就很少見到她了,只有她師傅楊老偶爾來交報告的時候,才能看到她。
“穎恩,沒有人能逃脫,叛徒陳寄舟……也不會例外。”
蔣清酌低沉的聲音一下將我拉回現實。
阮知夏眸子閃過寒光,聲音冷冽:“當然不會。”
聽著她的話,我眸色一瞬黯淡,真相堵在胸口,卻無法為自己辯解。
她是該比任何人都要恨我。
因為……我親手殺了她的師父。
我垂眸看著自己因痛苦而發顫的左手,心尖像是被人掐住,疼的我呼吸都像帶著血。
三年前,在一棟廢棄大樓里,就是這只手,將子彈送進了楊老的心臟。
他被綁在椅子上,幾乎不成人形。
見到我的一瞬間,他眼中迸發出巨大的光亮:“寄舟,殺了我,殺了我!”
“我絕對不能被他們控制,求你……殺了我!”
在他瀕死的那一刻,我跪在他面前,泣不成聲:“楊老,對不起……”
可他卻露出了解脫的笑意:“寄舟,謝謝……”
遠處警笛聲漸近,我只來得及給他磕了頭就往外沖。
就在我沖到二樓時,我聽見阮知夏撕心顫抖的聲音:“師父!”
我沒忍住回頭,太久沒見,我真的很想她。
可我看見她抱著楊老的尸身,血跡染了滿身。
四目相對,她遠遠地盯著我,眼睛紅的像是滴血。
“陳寄舟——總有一天,我會親手送你去接受審判!”
時隔多年的事情仍歷歷在目,心頭的苦澀一瞬變成巨獸將我吞噬。
這時,阮知夏放在桌面上的手機突的嗡嗡震動。
我不由看過去,心臟頓時一顫。
趙誠卓。
江父故友之子,他從小就生活在阮知夏家里。
自從江家父母去世后,他和阮知夏說是相依為命也不為過。
阮知夏瞬間溫柔的神色,讓我心口一陣刺痛。
而趙誠卓溫潤的聲音傳入我耳中。
“穎恩,婚紗店說我們的婚服做好了,你什么時候有空?”
文章后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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