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僮的姑母名叫阿柴,是一位來自大庾山深處的大巫,一個自己也清楚所謂的天賦神通,不過是借助曼陀羅騙人把戲的神婆而已。
可就是這樣一個在李善德眼從不肯信的怪力亂神之輩,不僅為他尋找前往長安小路提供了重要線索,還順帶為鄭平安揭開當年海帆籌秘辛帶來了希望。
本以為作為李善德的妻子,錦娘因病離開這個世界后,在這個世界上便再也沒有真能懂李善德的女人了。
即便是常常能猜到阿爺在想什么的女兒袖兒,即便是真心追求李善德想跟他過一輩子的峒女阿僮,從某種程度來說,或許都沒有這個從大山深處走出來的大巫更懂李善德。
或許也許換個大氣一點的方式來說,這個所謂的峒女大巫,這個從大庾山深處走出來的大巫,這個在阿僮面前直說城里人不好的大巫,不僅能讀懂李善德,更有著讀懂天下男人的本事。
在阿柴眼中的李善德,絕非阿僮眼中那么有學識、不瞧底自己這般簡單,也不是如大多數城里人那般心懷鬼胎,只知道盤剝這些純良的峒人。
當李善德酒醉到感覺自己已經飛起來時,當李善德酒醉到錯將月亮看成荔枝時,當李善德酒醉到與峒人一起瘋狂跳舞不知疲倦時。
單純且年輕的阿僮只能感嘆道“難得見他這么開心”,而站在一旁的大巫阿柴卻說出大數像李善德這個歲數男人們,幾乎只能憋在心里的話。
“他這個歲數,只怕是因家庭所累,只有喝醉了,才能如此放浪形骸、得意忘形啊。”
作為一個男人,作為一個同樣有像袖兒這般大女兒的父親,作為一個有家有室的丈夫,當我聽到阿柴這一番對李善德的解讀后,當我看到阿柴說完這番話望向李善德的眼神時,我才真正明白了誰是那個讀懂李善德的女人。
無論出于何種原因與理由,被家庭所累的李善德并不是被迫或無奈之下才落得今天這個田地的。
相反的,曾經有個完整家庭的他,或許更愿意承受比今天只帶著一個女兒更多的家庭所累、更多的讓他無法輕易放縱自我到放浪形骸這種地步。
這既是一種責任,更是一種義務,無論作為父親也好,作為丈夫也罷,無論是針對李善德來說,還是天下所有如李善德這般的丈夫與父親。
這都是身邊我們這個年紀的男人們,內心深那些無法輕易向人言的話,此時竟然被眼前這個峒人大巫給一語道破了。
只可惜醉到放浪形骸的李善德,此時已經無法聽到或聽清楚阿柴對自己的評價了。
只可惜明白酒醒之后的李善德必須重新扛起所有重擔,拼盡全力也要將這趟“死差”辦活,無論如何都希望自己有機會活著回到長安,與自己在這個世界唯一掛念的女兒重新相聚。
李善德被壓抑了太久,不是從南下高州替圣人辦理運送荔枝開始的,而是從他的妻子錦娘離開自己就開始了。
一個人照顧女兒的李善德,所有苦楚無法對外人的講的李善德,又當爹又當媽的李善德,到處遭人白眼的李善德,不受小舅子待見的李善德,不被上司與同僚喜歡的李善德。
也許阿柴真正看透的,并不是一個李善德這么簡單與直接。
也許阿柴真正看透的,是天下如李善德這般被家庭所累的所有男人們。
無論你們家庭是否幸福,無論你們是否家中有深愛著你的妻子或孩子,都無法完全否認作為男人“被家庭所累”的這種感覺。
這不是不負責的表現,更不是成為渣男的理由,而是作為男人在與人溝通與排解心事上,天然比起女人有著巨大的劣勢。
他們沒有所謂的閨中密友,即便他們有幾個無話不談的好哥們,也不會在清醒時候與兄弟分享這些讓人心情不爽的郁悶心情。
也許只有身為丈夫與父親的他們,在與兄弟喝酒喝到微醺之時,當他們在酒精的作用達到如李善德這般的狀態時,才會向自己的好哥們、好兄弟一吐心中的郁悶之情。
可即便是在這種狀態下,作為男人的他們,還要時不時心中擔心家中妻子看到自己這個樣會如何不滿,還要想著明天自己酒醒之后該如何面對今晚如此失態的自己。
雖然表面上看上起來這樣阿柴解讀李善德的戲平平無奇,可在我看來卻是一整體中最出彩的一段戲、一段臺詞。
甚至是阿柴說完這段話后,她望向遠處載歌載舞的李善德時,眼中透露出來的神采,就像能把李善德一眼看穿那般,充滿了智慧和睿智。
也許阿柴并不是一個極為重要的角色,但在我心中她卻成為了《長安的荔枝》中唯一一個能讀懂李善德的女人,唯一一個能明天下被家庭所累男人的女人。
關于《長安的荔枝》的解讀暫時先寫到這里,更多精彩解讀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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