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提到國粹“京劇”的淵源，一般都會認為徽班進京帶去的二黃調和湖北藝人傳去的西皮調，二者在京合流形成京劇，可是，從中國近代著名戲劇史論家齊如山，到四大名旦之一的程硯秋等一批戲曲學界和業界的大師，經過科學研究、對比分析后認為，京劇與漢調二黃有著深厚的歷史淵源。

　　京劇最早起源于漢調二黃。京劇的聲腔體系以西皮和二黃為主干，其中二黃直接源自漢調二黃。漢調二黃是陜西第二大戲曲劇種，因融合了西皮與二黃兩種聲腔而得名，距今已有400余年歷史。京劇在形成過程中，徽班進京后與漢調藝人合作，進一步發展出皮黃腔，最終融合形成京劇。

厚重的歷史淵源

　　漢劇是中國地方戲種之一，舊名叫楚調、漢調。追溯京劇和漢劇的前生今世，順漢江河而下，在陜西境內叫漢調二黃，從襄陽以下叫襄陽漢劇，在荊州叫荊州漢劇，到了漢口又叫漢口漢劇。

　　清代中葉形成于湖北境內，原以秦腔經襄陽南下演變出來的以西皮為主要腔調，在發展的過程中形成了荊河、襄河、府河、漢河四支流派，俗稱路子。對湘劇、川劇、贛劇、桂劇、滇劇等劇種的形成發展都有影響。

　　二黃，以韻白和陜白為主，節奏剛勁有力，擅長表現人物性格（如剛直、爽快），且保留大量民間語言和俗語。

　　西皮，旋律高亢激昂，與二黃結合形成京劇的獨特音樂風格。

　　兩者在京劇中通過“西皮二黃”體系協同運作，形成“以二黃為主干，西皮為骨干”的聲腔結構，就形成了京劇的唱腔。

　　清嘉慶、道光年間，漢調流傳到北京，加入徽調班社演唱，逐漸融合演變而成京劇。湖廣音，中州韻，是京劇的主要唱腔。明清時期外省人多習稱二黃其為“秦腔”，陜西及毗鄰流行區域一般都直呼為二黃。清末京劇京二黃回流入陜，陜西二黃又有陜二黃、西安二黃、秦二黃和本地二黃等稱謂。在陜南漢水流域一帶，一般又多稱漢調二黃、山二黃、土二黃等，而“漢調二黃”一稱，基本成為正規名稱流傳下來。

　　據資料記載，很早以前紫陽的漢劇起源于蒿坪河的楊家院子。 2021年6月14日，本人冒著大雨，來到陜西省安康市紫陽縣蒿坪鎮釆訪調查。據說居住在這里的楊家人在清朝乾隆初期很有錢，是書香門第，出了個秀才叫楊景太，這人很聰明，從小就喜歡玩耍，常跟鄰里的莊稼人學唱山歌兒，因而四書五經學得倒不怎么好，卻學得一口山歌調。楊景太說：“外地腔調只能唱外地戲，要想在陜南自成一家，還需得用我們巴山漢水的本音不可！”于是，楊景太就將小時學到的那些山歌、小調融成一體，仿昆曲創漢二黃。有了本子，有了唱腔，他便在家辦起了男女童子學戲班。

　　在采訪中從老人那里得知漢調二黃，最早的班社活動可以追溯到乾隆二年（1737）。1958年，據老藝人馮仁才、邱盛茂口述，蒿坪河東門寺的樂樓（戲臺）上曾有“乾隆二年八月乾勝班在此破臺”的題壁。生于乾隆三十六年的蒿坪河藝人楊履泰（楊家家譜），曾于乾隆末期至嘉慶年間領泰豐班在蒿坪河一帶演出，享名一時。嘉慶至道光年間，楊履泰與其子楊金年繼續領班演唱，并于西鄉沙河壩、屈家河，首次創辦了漢調二黃科班，收徒六十余人，為二黃培養出“鴻”、“來”兩輩藝人。“來”字輩最杰出的藝人為查來松和屈來壽，“鴻”字輩最杰出的藝人為賀鴻生。兩輩藝人分散于安康、漢中、商洛、關中及四川等地領班演出，并不斷在各地舉辦科班，教授學徒，遂使漢調二黃在各地得以傳播和發展。在其流行過程中，因受各地語言、民歌、地方戲曲的影響，相繼形成了漢中、安康、關中、商洛四路二黃，清末民初出現了班社林立，藝人輩出的興盛局面。

　　在早期的漢劇文獻記載中曾有“湖廣調”、“黃腔”、“皮簧”等稱謂。早期稱“楚腔”、“楚調”，以后又稱“漢調”、“漢戲”，俗稱“二簧”。在鄂北有“一清二簧三越調”的諺語；而在鄂東又有“一清二彈”之說，稱漢劇為“亂彈”或“彈戲”。西皮是由傳入鄂西北襄陽一帶的山陜梆子演變而來，后又由安徽傳入湖北的四平腔吹腔，經湖北藝人加工發展成漢調。

　　清末民初，成立了專科班，培養出余洪元、吳天保、董瑤玠等一批名角，漢劇開始興盛起來。漢劇的聲腔與西皮、二簧為主，兼有吹腔、雜曲、小調。漢劇是湖北省地區的傳統戲劇。至今已有三百多年的歷史。它流行于湖北，遠及湘、豫、川、陜、粵、皖、贛、黔、晉等省的部分地區。

　　陜南地方戲劇，由漢水流域的山歌、民歌、小調發展而成，音調為漢中一帶發音，與湖北漢調戲相似。長于文戲，巴山氣息濃郁，音調幽雅，唱腔婉轉，道白柔和，語言風趣，表演細膩，純樸大方，唱腔及念白巴山音韻很重，以川味見長。板式有上、下調之分，上調多用于表現悲愴、凄涼、憤慨情緒；下調多表現舒暢、明快豪放情緒。漢中市漢臺區、西鄉縣、鎮巴縣等地在60年代以前還多以表演漢調二黃為主。

　　1883年一1918年，京劇由形成期步入成熟期，代表人物為時稱“老生后三杰”的譚鑫培、汪桂芬、孫菊仙。其中譚鑫培繼承程長庚、余三勝、張二奎各家藝術之長，又經創造發展，將京劇藝術推進到新的成熟境界。譚在藝術實踐中廣征博采，從昆曲、梆子、大鼓及京劇青衣、花臉、老旦各行中借鑒融于演唱之中，創造出獨具演唱藝術風格的“譚派”，形成了“無腔不學譚”的局面。

　　1917年以來，京劇優秀演員大量涌現，呈現出流派紛呈的繁盛局面，由成熟期發展到鼎盛期，這一時期的代表人物為楊小樓、梅蘭芳、余叔巖。

　　1927年，北京《順天時報》舉辦京劇旦角名伶評選，讀者投票選舉結果:梅蘭芳以演《太真外傳》、尚小云以演《摩登伽女》、程硯秋以演《紅拂傳》、荀慧生以演《丹青引》，榮獲“四大名旦”。“四大名旦”脫穎而出，是京劇走向鼎盛的重要標志。

匠心傳承，改革發揚，被列入國家級非遺

　　漢調二黃被列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其藝術價值與昆曲齊名，見證了陜南及漢水流域的文化變遷。京劇作為國粹，其形成離不開漢調二黃等地方劇種的滋養。

　　國務院組織中國藝術研究院所作的《全國戲曲劇種現狀調查報告》中也有論述：陜西漢調二黃劇種不僅歷史悠久，遺產豐富，而且它與國粹京劇的形成與產生，具有重大的歷史關聯。

　　由于這一劇種源遠流長，根植于民眾之中，經過長期實踐，形成了以生活為基礎的現實主義表現手法與浪漫主義的藝術夸張緊密結合的藝術形式，其表演風格古樸、細膩、別致。漢調二黃在廣大流行地域為人們所稱道的特點是做工細膩、表演傳神。歷代藝人傳徒授藝講究“演啥像啥，合情入理，精細別致”，“馬門簾一揭，不是自己而是戲中人”。長期以來，不少獨具匠心的演員，既從人物出發，又合理運用表演程式，不斷地將漢調二黃改革發展，角色從最初的五門發展到一末、二凈、三生、四旦、五丑、六外、七小、八貼、九老、十雜等十門，表演時各具風格，講究“文戲武唱、武戲文唱”，末、凈、生、丑、武生、雜角等一般要求剛勁，其他行當則講細膩傳神。雖有一套傳統程式，但也講究民間生活化，總體風格質樸、粗獷。

傳承保護工作任重道遠

　　戲曲來自封建時代，來自農耕時代，目前全國各地的戲曲都正在遭遇現代社會多元娛樂文化的挑戰。在城市，很多人不知道哪里能看到戲曲；在農村，青壯年人大多外出打工，沒人學戲也沒人看戲。生產方式和生活方式的深刻變化，以及由此帶來的公眾娛樂方式和審美趣味的變化，使戲曲市場大大萎縮。近十多年來不斷滑坡，目前僅存安康漢劇團維系演出，其他各地均已絕跡，演員、觀眾雙雙出現斷層現象。

　　2025年5月6日，筆者再次來到紫陽縣蒿坪鎮，得知2024年5月22日，安康市人民政府制定出臺了《安康市漢調二黃藝術保護傳承發展條例》。闡明了漢調二黃藝術保護傳承發展遵循的原則，明確了漢調二黃藝術保護傳承的對象，從組織領導、保護傳承、社會參與、部門職能、人才培養、創新發展、保障措施等相關方面，對推動漢調二黃藝術保護傳承發展作出全面系統的規定，具有科學性和可操作性。

　　在走訪中從蒿坪鎮文化館的工作人員那里了解到，隨著時代的發展，如今在蒿坪鎮，老一代的楊家藝人相繼去世，后人大多不再從事漢調二黃的工作。小一輩的大多在外地打工，還有一部分外遷。加之楊家院子年久失修，四五個年老體弱的婦女住在這危房里，守著最后的楊家院。因此，傳承保護存在著很多困難。

　　當前，漢調二黃在安康等地大多是通過廟會、婚喪等民俗活動來延續傳承，同時結合現代舞臺技術煥發新生，成為連接傳統與現代的文化橋梁。

　　當然，對于戲曲藝術的傳承與保護，不是一個淺層次上的簡單問題，而是一個復雜的系統工程。非物質文化遺產不僅僅是文化形式，而且還包含其精神內涵。漢調二黃的文化價值何在？它的精神內涵是什么？又如何去對它的文化和精神方面進行保護和保留？這些都值得探索和實踐，讓漢調二黃走得更遠。（王青）